煤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土墙之上,放得很大,偶尔随着灯苗跳动一下。
空气仿佛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带着一丝尴尬的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可闻。
沈烨坐在炕沿上,拿着块旧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猎枪的零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他缓解不自在的习惯性动作。
林薇则远远地坐在靠墙的一条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件旧衣服,低头假装缝补,针脚却走得歪歪扭扭,心思明显不在上面。
过了好一会儿,沈烨觉得这气氛实在憋得慌,清了下嗓子,没话找话:
“那什么。。。天色不早了?要不早点睡吧。”
“嗯,你先睡,我还要忙活一阵。”
林薇头也没抬,声音像蚊子哼。
又是一阵沉默。
沈烨擦完了枪,组装好,靠在墙角。
他站起身就开始脱外衣,准备上炕睡觉。
林薇听到窸窣的脱衣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指。
她猛地站起身,有些慌乱地说:
“我。。。我去看看灶膛的火熄干净了没有。。。”
说着就要往外走。
“早熄透了,我看过了。”
沈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赶紧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林薇的脚步顿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耳根瞬间红了。
沈烨已经脱得只剩里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靠在炕边,看着林薇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心动。
他故意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咋?这炕这么大,还睡不下你?怕我吃了你?”
林薇被他这话激得脸一热,猛地转过身,瞪了他一眼,虽然那眼神没什么威力,反而带着点羞恼。
她像是赌气般,吹灭了煤油灯,摸黑走到炕边,窸窸窣窣地脱了外衣,飞快地钻进了被窝,紧紧贴着墙壁,背对着沈烨,把自己裹得像只蚕蛹。
黑暗中,两人的距离似乎被无限放大。
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热量。
沈烨闻到了她发间淡淡的肥皂独有的香味,以及一丝淡淡的幽香,在这狭窄、逼仄的房间里,形成一种奇特又暧昧的气息。
他躺了一会儿,毫无睡意。
听着身边人刻意压抑的呼吸声,知道她也没睡。
“喂。。。”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低沉:
“往中间靠点,墙壁印冷,小心明早起来着凉。”
林薇没动弹,也没吭声。
沈烨等了一下,没等到回应,便故意翻了个身,面朝她那边。
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动,一股冷风灌了进去。
林薇轻轻“呀”了一声,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
沈烨得寸进尺,往对方身旁挪了挪。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
林薇的身体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沈烨却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其实也有点紧张,但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感让他压过了紧张。
他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忽然低声道:
“你用的啥洗头?还挺好闻。”
林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声道:
“就是普通的肥皂。”
“哦。”
沈烨应了一声,然后又没话了。
过了许久,就在沈烨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到她极轻极轻地问了一句:
“你。。。你以后。。。还经常进那么深的山吗?”
沈烨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担心上次遇狼受伤的事。
他心里某处微微一动,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嗯,得进,不过现在有石头帮忙,不会有什么事的。”
又是一阵沉默。
“那。。。小心点。”
黑暗里,传来她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完便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再也不肯出声了。
沈烨在黑暗里咧了咧嘴,觉得心里那点不自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应了一声:
“嗯,睡吧。”
这一次,两人都没再说话。
身体的疲惫渐渐袭来,听着身边人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沈烨也慢慢沉入了梦乡。
隔着一拳的距离,两人背对着背,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在这个崭新的、属于他们的空间里,一种微妙而安稳的气氛悄然弥漫开来。
夜还很长,但有些冰封的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加速消融。
新屋里的同住生活,像滴入水面的墨汁,缓慢却不可逆转地改变着沈烨和林薇之间的气氛。
最初的尴尬和僵硬,渐渐被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取代。
沈烨依旧每天早早进山,但出门前,灶台上总会温着一碗稀粥或两个窝头。
林薇依旧话不多,但会默默将沈烨换下的、沾满泥污草屑的衣物洗净晾好,甚至连破洞都会仔细缝补,针脚细密匀称。
沈烨有时会带回来一些山里的野果,酸涩的棠梨、甜软的野柿子,随手放在窗台上。
林薇起初并没有触碰,但随着东西越积越多,后来也会悄悄拿去洗净,自己吃一点,给大姐和小妹留一点。
一天傍晚,沈烨扛着半扇獐子肉回来,浑身满是血腥气。
他打水在院子里冲洗,水花四溅。
林薇在灶房做饭,看着他那副野性十足的样子,忍不住蹙眉道:
“不能轻点洗?水都溅到柴火上了。”
沈烨动作一顿,扭头看她,脸上还带着水珠,咧嘴一笑:
“咋?嫌我粗鲁?”
说着,故意甩了甩头,水珠甩得更远。
林薇吓得往后一躲,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嗔道:
“你这野蛮人,真是。。。”
话没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沈烨也愣了一下,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那难得流露出的娇嗔模样,心里像被羽毛搔了一下,痒痒的。
他嘿嘿笑了两声,倒是放轻了动作。
晚饭时,沈烨啃着獐子腿,状似无意地对王桂芬说:
“娘,明天我去趟县里,把这点獐子肉和皮子处理了,家里缺啥不?我捎回来。”
王桂芬想了想:
“盐快见底了,灯油也不多了,要是看到有便宜的碎布头,也捎点回来,给你们纳鞋底。”
沈烨点头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