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浓稠到化不开的杀意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刺激得人汗毛倒竖。
玄羽的面孔因极致的暴怒而彻底扭曲,筋肉虬结,双目赤红欲裂,原本俊朗的五官此刻狰狞如同噬人恶鬼。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高大的身影投下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那双淬毒般的眼睛,死死锁定钟离子期三人,冰冷、残酷,没有丝毫生气,宛如在打量三具即将腐烂的尸体。
一旁的涂山九卿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呼,柔弱的身子微微一缩,躲到了钟离子期身侧。
然而,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却不见半分慌乱,反而清澈冷静,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钟离子期,瞧瞧,人家玩不起,要掀桌子大开杀戒了呢。”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钟离子期的袖袍,“我和青衣的安危,可全靠你了。”
钟离子期没有回应涂山九卿的调侃。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山岳将倾前的沉凝。
眼神淡漠如万年寒潭,不起丝毫波澜。
随着他站直身躯,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降临,这威压并非一成不变,而是,节节攀升,轰然爆发。
金丹!——空气微微一震。
元婴!——烛火剧烈摇曳,器物轻鸣。
化神!——沉重的压力让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炼虚初期!——最终,这股磅礴浩瀚的气势稳稳停驻于此,如同无形的海啸,澎湃激荡,充斥了整个殿堂。
对面的国师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嘶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不可能!”他心中骇浪滔天,“这才过去多久?!解开封印不过起步,至多元婴已是逆天!炼虚…炼虚?!这怎么可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脊椎骨窜上头顶,“朱雀血脉…竟恐怖如斯!幸而…幸而今日便要诛杀此獠!若待他彻底掌控神火,羽翼丰满……”
国师不敢再想下去,那将是猎人与猎物彻底互换的绝望之境。
他猛地站起身,手掌青筋暴起,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在钟离子期身上,充满了忌惮与必杀的决心。
“还好……他应当还未降服那朱雀神火……”这个念头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侥幸。
就在这紧绷到极限的刹那——
“呜——”
一阵风,毫无征兆地旋入殿内,吹得烛火明灭不定,卷起几片残叶。
“装神弄鬼!炼虚又如何?大乘之下,皆为蝼蚁!”
玄羽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打破死寂!他面容扭曲,眼中是刻骨的怨毒与疯狂自信,“本座当年既能宰了你那修为更高的爹离曜,今日捏死你这小崽子,更是易如反掌!给我死!”
话音未落,他已悍然出手。
“我现在就送你下去陪你亲爹团聚!”玄羽手腕一震,一道漆黑如墨、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的长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与浓烈的血腥煞气,如同一条扑噬猎物的毒蟒,狠辣绝伦地直抽钟离子期的面门,鞭梢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抽打出细微的裂痕。
与此同时,国师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快到只剩下残影,瞬息间已掐完一个繁复的法诀。
他双掌猛地向地面一按,厉声喝道:“小儿,走好!”
嗡——!
无数道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阵纹瞬间从钟离子期脚下的青砖中浮现,冰冷刺骨的束缚之力如同活过来的藤蔓毒蛇,瞬间缠绕而上,意图将他牢牢锁死在原地。
一鞭索命,一阵囚杀,配合得天衣无缝。
玄羽那挟着万钧之力的漆黑长鞭撕裂空气,狠辣刁钻地噬向钟离子期的咽喉,鞭梢带起的尖啸如厉鬼哭嚎。
然而,那只修长、看似随意抬起的手掌,却在电光石火间精准地探入鞭影之中,五指如铁钳般收拢,稳稳地抓住了那狂暴的鞭梢。
钟离子期手腕只是轻轻一振,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便顺着鞭身倒卷而回。
那曾属于玄羽的凶器,此刻竟化作一道反噬主人的乌光,挟着更猛烈的罡风,咆哮着抽向它原本的主人。
几乎同时,穹顶之上轰鸣炸响,国师倾力构筑的玄黑色杀阵已然成型,带着碾压天地的威势轰然压下。
那无形的巨力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神魂,企图一寸寸碾碎钟离子期脊梁里那不屈的傲骨,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冽穿云、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谛鸣骤然响彻大殿。
钟离子期身后,赤金色的光华轰然爆发,一只无比清晰、威仪赫赫的朱雀虚影昂然展翅。
它每一片羽翼都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翼展如垂天之云,带着焚尽八荒的炽烈气息,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杀阵。
轰——!!!
赤金与玄黑猛烈碰撞,没有瞬间的僵持,朱雀虚影所过之处,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阵法如同滚汤泼雪,发出刺耳的崩裂声,瞬间被撕扯得粉碎。
爆散的黑色碎片如流星般四下飞溅,却在触碰殿宇前便被无形的热力焚为青烟。
破碎阵法的余波中,那朱雀虚影并未消散,反而发出一声胜利的长鸣,在殿宇低空盘旋一周,所经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波动。
玄羽狼狈地侧身急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自己鞭子的致命反噬。
他稳住身形,抬头死死盯着那在殿中盘旋的朱雀虚影,握着鞭柄的手因极致的恨意和妒忌而剧烈颤抖,指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
“离曜啊离曜…”玄羽心头滴血,怨毒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这高贵的朱雀血脉…终究还是让你求来了!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继承!”
刻骨的杀意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那双盯着钟离子期的眸子,已无半分迟疑,“今日,你必须死!”
国师眼见自己的杀阵被朱雀虚影轻易撕碎,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直透骨髓。
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年轻人体内觉醒的力量远超预估,若再有所保留,今日殒命的必将是自己。
“全力出手!!”国师再无保留,嘶哑的吼声中,他周身腾起刺目的本命精元之光,双手急速结印,一道凝聚了他毕生修为、足以移山填海的毁灭光束咆哮而出。
玄羽亦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将滔天的恨意与磅礴的力量尽数灌入玄冥鞭。
长鞭瞬间膨胀如狰狞的黑龙,裹挟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黑芒,与国师的光束并行,化作两道毁天灭地的洪流,目标只有一个——钟离子期。
面对这足以令山川倾覆、江河倒流的双重绝杀,钟离子期屹立原地,纹丝不动。
唯有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骤然亮起,层层叠叠、纯粹而炽烈的金色火焰,自瞳孔最深处汹涌翻腾,瞬息间点燃了整个眼眶,将那原本漆黑的眸子彻底渲染成一片流淌着熔金的威严竖瞳。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却浩瀚如天地初开的威压骤然降临。
嗡——
金色的波纹以钟离子期为中心,无声无息却又霸道无比地席卷开来。大殿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褪色……仿佛被投入熔炉的画卷。
一个充斥着无尽南明离火的独立领域——朱雀领域,铺天盖地地展开。
那两道毁天灭地的攻击洪流,在触及领域边缘的瞬间,并非被阻挡或抵消,而是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焚尽万物的金色烈焰无声地吞噬、分解、化为领域力量的一部分。
领域扩张的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玄羽和国师只觉得眼前金光泼天,一股无法抗拒、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怖拉扯之力骤然降临,空间疯狂旋转、颠倒。
他们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那股绝对的力量蛮横地、不容分说地拖拽进了那片由火焰与神威构成的炼狱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