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清握紧伞骨,他清冷的眸子不自觉地染上阴暗情绪。
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路过的人感到瑟瑟发抖。
青衣买来两串冰糖葫芦,一串塞进裴砚清的手里。
她嘴里咬着一颗冰糖葫芦,含糊不清的说:“别听他们放屁,他们只会扰你道心,走了。”
裴砚清无动于衷,青衣拉着库库放冷气的裴砚清离开了这座小城。
裴砚清也不吃冰糖葫芦,就这么拿着。
青衣边走边说:“小奴隶,干什么,瞧不上我买的冰糖葫芦?你知道冰糖葫芦多贵吗?两块灵石一根,快吃,别浪费,浪费,我打你。”
裴砚清面无表情的吃着冰糖葫芦。
夜晚,青衣带着裴砚清露宿野外。
青衣睡树杈上,裴砚清靠在树干上。
裴砚清估摸着青衣睡熟了,这才起身顺着河流来到崖边。
裴砚清看也不看悬崖多高。
就闭着眼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青衣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救了回来。
裴砚清全身都湿了,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像只可怜小猫。
青衣用灵气烘干了他的衣服和头发。
青衣瞧他一副鬼样子,双手揪住他的脸蛋,使劲捏了捏。
把他的脸捏变形了。
淡淡的说道:“不睡觉,大晚上的跳崖,你是不是想掉落崖底,寻得绝世神功,再默默的练上百年,最后神功大成,报仇雪恨。”
裴砚清:“……”
青衣实话实说:“这里穷乡僻岭的,灵气也稀少,绝世神功肯定没有,你掉下去肯定摔的稀巴烂,我不是说了吗,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想死,要经过我的同意。”
青衣松掐住裴砚清脸颊的手,眺望了悬崖下方的小镇。
按腿走要绕路三天才能到。
而这里,就一条直线。
这不妥妥捷径吗。
青衣拉着沉默的小奴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开玩笑,九十度是崖,八十九度是坡。
青衣灵气荡漾开,为二人撑起淡绿色屏障。
裴砚清微微撩起眼皮,偏头望着青衣的侧脸。
如果没有意外,他也同她一样意气风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修为尽失,苟且偷生。
青衣踏着飞瀑溅落的水珠翩然而下,衣袂翻飞间如水中仙,最后轻盈悬于河面。
青衣拉着裴砚清的手顺着河流的方向一路飘逸的飞向小镇。
来到小镇外。
镇口矗立一块高约三丈的黛青色玄武岩,岩面经千年风化形成天然凹槽,刻着“萤川镇”三字大字。
临街的店铺多是两层木楼,飞檐翘角,朱漆斑驳,檐下挂着褪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青衣找了家最近的客栈,开了一间房,就带着裴砚清进了房间。
青衣指了指地上,温笑着开口:“你睡地上。”
裴砚清曾为大秦太子,金枝玉叶的怎么可能睡地上。
裴砚清抿着唇,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床。
青衣见此,友好的丢给他一床被子,并直言:“不行,你又要寻死又要睡床,哪有这么好的事,你给我睡地上去。”
裴砚清抱着被子,沉默的蹲在地上铺着被子,躺下背对着青衣,蜷缩着。
青衣挑了下眉,这是生气了。
管他呢,气吧,气吧。
能生气是好事。
就不会闲着没事干找死去。
青衣身子利落一倒,躺在了床上。
夜雾渐浓,檐角垂下的露珠凝了又碎,在青石砖上洇出星子般的湿痕。
裴砚清单薄的肩头微微一颤,没有灵气护体的残破身躯终究抵不住夜寒入浸,指节在袖中蜷起时已透出淡青,像一截冻僵的竹枝。
忽然有暖意漫过脊背。
青衣广袖轻拂,一缕灵气自腕间流转而出,如初阳化雪般无声漾开。
那灵气并非霸道炽热,倒似春溪破冰时第一道潺湲,裹着草木新生的温润,一寸寸熨平他紧绷的经脉。
裴砚清睫毛上的霜气倏然消融,化作细碎水光坠在衣襟,连呼吸都渐渐绵长。
屋内烛火早熄,却有流萤般的灵光浮动于梁间。
灵气织就的暖房将寒意隔绝在外,裴砚清蜷缩在被子间的侧脸终于透出血色。
萤川镇相较于其它地方,晚上是要冷很多。
丝丝缕缕的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
晨光初透,檐角最后一滴夜露坠落,在青石上碎成细小的晶光。
裴砚清醒来时,屋内仍浮动着淡淡的灵息,如薄雾般萦绕在房内。
他指尖微动,触到被子上未散的暖意。
那是青衣留下的灵气,经过一夜温养,已渗入肌理,连经脉间滞涩的寒意都被化开了几分。
推门而出时,庭中雾气未散。石阶沁凉,却不再如昨夜那般刺骨。
青衣立在廊下,袖袍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似一片青色的云。
察觉到动静,她侧首望来,眸中映着初升的日色,清透如琉璃。
“醒了?”
青衣的声音比夜里的灵气更温润,仿佛掺了晨露的澄澈。
裴砚清颔首,喉间还带着久睡后的微哑,却已不似昨日那般滞涩。
他望向院中,昨夜寒雾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庭浮动的金晖,连青石缝里钻出的野草都镀了一层柔光。
晨光正好,街巷间已飘起早市的烟火气。?
青衣见裴砚清气色稍复,便道:“带你去吃点东西。”
裴砚清微怔,似是从未想过修行之人也会贪恋凡俗滋味。但腹中空空,又见青衣神色从容,终是点头应了。
转过两条长街,喧嚣渐浓。
巷口支着一家简陋的馄饨摊,粗布棚子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荡,却掩不住锅中翻腾的白雾鲜香。
摊主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用长勺搅着骨汤,见二人驻足,笑出一脸褶子:“客官,是来尝小老儿的馄饨?”
青衣撩袍落座,袖口在木桌上拂过,尘埃不沾。
裴砚清随后落座于青衣的对面。
“两碗鲜虾馅的。”青衣开口说道。
粗瓷碗里浮着十来只玲珑馄饨,薄皮透出粉嫩的虾色,汤面缀着金黄麻油与翠绿葱花。
青衣将碗推到裴砚清的面前,唇角微扬:“饿坏了,你就不能给我当牛做马了。”
裴砚清舀起一勺,热气模糊了眉眼。
第一口下去,鲜甜汤汁混着麻油香在舌尖炸开。
他忽然僵住,这味道竟与幼时病中,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那碗街边馄饨重叠。
青衣静静看他攥紧勺柄的指节发白,只将一方素帕推过去。
晨光里,裴砚清垂首吞下第二口时,有水滴砸进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