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纺织厂的这场惊天大爆炸,作为最大“受害者”的林天强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附近。他的车队停在了事先安排好的、位于爆炸现场侧前方一处相对开阔、易于被观察到的位置。
车门打开,林天强在熊霸等几名核心保镖的簇拥下走下车。
他面色“凝重”地望向远处仍在翻滚的浓烟和火焰,眉头紧锁,仿佛在为这场巨大的损失和可能的人员伤亡而痛心疾首。这个位置,这个姿态,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旨在向所有潜在的观察者,无论是警方、对手,还是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展示他作为“无辜受害者”和“负责任企业家”的形象。
按照原定的剧本,此刻,在附近一栋厂房的顶层,李金默正静静地潜伏在阴影中。
作为部队里曾经的兵王和多年杀手的李金默正是最合适“演员”,林天强也信得过他的枪法。
他手中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已经架设完毕,冰冷的十字准星稳稳地套在了林天强胸前非致命的部位。他需要做的,是制造一场足够逼真、但风险可控的刺杀,让林天强“中枪”,从而彻底洗脱他自导自演爆炸案的嫌疑,并将公众的同情与警方的调查怒火引向他的敌人。
他调整着呼吸,感受着风向和湿度,整个世界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只剩下目标、准星和他的指尖。就在他手指即将完成预压,扣动扳机的前一瞬。
砰!
一声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沉闷的枪声,从李金默所在的狙击点响起!子弹划过一道精准的轨迹,射向林天强的胸口。
几乎在李金默扣下扳机的同一瞬间,潜伏在另一处、枪口同样牢牢锁定林天强的牧田,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了林天强身体猛地一震,胸口爆开一小簇不易察觉的冲击波纹,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
中了!
牧田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弛了零点几秒,甚至放在扳机上的食指都微微松开了预压的压力,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有别的杀手在场,还选择了同样的时机,这一枪极准,直接打中了林天强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中枪后的林天强虽然表情“痛苦”,身体后仰,但并没有倒下!而且,在他中弹的胸口位置,并没有出现预期中鲜血喷溅的场面,甚至连西装外套的破损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防弹衣!而且是防护性能极佳的顶级防弹衣!这一枪没有打穿!
这个判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牧田松弛的神经再次绷紧至极限!他丰富的刺杀经验告诉他,如果这一次失手了,对方的防护只会更加严密,之后就更加不可能了得手!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一丝懊恼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牧田的战斗本能驱使着他。他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在林天强因第一击而后仰、身体姿态改变、暴露出更多要害的瞬间,手指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调整了枪口指向,之前微微松弛的食指瞬间重新压实,瞄准林天强的头部。
砰!
第二声枪响,紧随着第一声的余韵,从牧田的枪口迸发!这一枪,如果打中,天王老子都救不回来!
子弹带着死亡的气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直射林天强的头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或许是林天强命不该绝,或许是他超越常人的危机感知在最后一刻起了作用,又或许仅仅是巧合,他因第一枪冲击而后仰、并被熊霸下意识拉扯保护的动作,使得他的头部在极小的幅度内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偏转。
就是这毫厘之间的偏转,决定了生死!
“嗖——!”
灼热的弹头几乎是贴着林天强的左侧脸颊飞过!高速旋转的弹体所带来的炽热气流和尖锐的破空声,仿佛死神的亲吻,在他脸上瞬间撕裂了一条血痕。
疼痛从脸颊上传来!
温热的鲜血立刻从被撕裂的皮肉中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脸颊,看上去触目惊心!
“嘶!”林天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一次的痛苦是真实无比的。子弹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头颅,但那擦边而过的伤害和灼烧感,以及濒临死亡的恐怖冲击,让他瞬间头晕目眩,身体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倒去。
“老板!”熊霸肝胆俱裂,用尽全力抱住林天强,将他死死护在身下,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吼:“保护老板!”
其他保镖终于完全反应过来,立刻挡在前面,人墙死死收缩,哪怕知道自己的身体露在狙击手的威胁下,自己随时会死,也毫不犹豫的用身体组成的盾牌,将林天强完全遮掩在了他们身后。
远处,牧田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了林天强脸颊爆出的血花和倒下的身影。
“打偏了?!没死!”
他心中猛地一沉,以他的枪法,在那种距离和环境下,瞄准头部竟然只是擦伤?这怎么可能?
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佳也是最后的刺杀机会。对方护卫已经完全警觉,并且附近还有另一个不明身份的狙击手,既然没杀掉林天强,他也不用自杀了,现在需要立刻逃离。
没有丝毫犹豫,牧田如同最谨慎的猎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他迅速拆解狙击步枪,将所有零件装入特制箱中,身影一晃,便从潜伏点消失,沿着早已规划好的复杂路线撤离。
远处厂房上,李金默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了那第二枪如何在老板脸颊上撕开血口,看到老板痛苦后仰、被保镖用人墙拼死护住的画面。
“艹!”
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无边的怒火和自责像岩浆一样灼烧着他的理智!是他开的第一枪!是他把老板置于了这种险地!虽然另一个杀手才是真正的元凶,但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猛地从狙击点跃起,扔掉了地上的狙击枪,拔出手枪,就冲向了第二声枪响的位置。
一瞬之间,李金默变回了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搏杀、誓要撕碎敌人的兵王和杀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牧田刚才开枪的大致方位,那里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动静。
“王八蛋!你给我留下!”李金默心中咆哮着,如同矫健的猎豹,直接从数米高的厂房平台边缘跃下,利用管道和外墙的凸起几次缓冲,稳稳落地后,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疯狂地朝着牧田撤离的方向追去!他要把那个杀手揪出来,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在那层层叠叠、用血肉之躯组成的保镖人墙之后,被熊霸死死护在身下、半张脸已被鲜血染红的林天强,却发出了一阵由低沉到昂扬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起初很轻,带着伤痛的抽气声,但很快变得清晰起来,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满意。
熊霸正心急如焚地检查林天强脸上的伤口,听到这笑声,整个人都懵了:“老…老板?您…您没事吧?”他怀疑老板是不是伤到了什么地方了,都差点死了,笑啥呢。
林天强止住笑声,虽然脸上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还在流淌,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丝毫濒死的恐惧,只有一种棋手看到对手落入终极陷阱时的锐利和冰冷。
“没事?不,有事,而且事大了!”林天强的声音因为脸颊受伤有些含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一枪…既然我没死,那就挨得太值了!”
他猛地抓住熊霸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语气急促而有力:“立刻发动我们在浦栋的所有人!包括保镖,给我把刚才开枪那个杀手找出来!我要活的!”
熊霸一愣:“老板,但你的安全怎么办?”
“安全?”
林天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那鲜红的颜色更衬得他眼神骇人,他思路清晰得可怕,剧痛和鲜血反而让他的大脑更加亢奋和冷静:“我现在很安全,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立刻给我把他抓回来。”
他死死盯着熊霸,一字一句地强调:“记住,是活捉!我要一个会说话、能指认周维伟的活口!这比杀了他有用一万倍!快去!”
熊霸看着林天强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这是死命令。他重重点头,不再犹豫,立刻拿起对讲机,压低了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下达命令:
“所有人注意!老板遇袭,脸部中弹,暂无生命危险!现发布最高优先级任务:搜捕一名男性狙击手,方位在……特征未知,但极度危险!动用一切资源,封锁浦栋通往外界的所有大小路口、水道、废弃通道!重复,要活的!谁提供有效线索,重赏!谁抓到人,老板赏外滩一套房!行动!”
命令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瞬间在强盛集团在浦栋编织的庞大网络中激起千层浪。明里暗里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被调动起来。
与此同时,李金默如同追踪猎物的孤狼,凭借着对血腥味的敏感和战场上的直觉,死死咬住了牧田撤离时留下的细微痕迹,一片被无意碰掉的碎砖屑,一根挂在不显眼铁丝上的纤维,地上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不同于常人的足迹方向……
两人一逃一追,在浦栋错综复杂的厂房、小巷和废弃建筑间,展开了一场无声而致命的角逐。
而林天强,则在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警察、记者和围观者的注视下,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他半张脸染血,西装凌乱,看上去凄惨无比,完美扮演了一个在自家产业遭遇爆炸后,又惨遭不明势力刺杀的“悲情企业家”形象。
在闪烁的警灯和嘈杂的人声中,他被迅速送往医院。没有人看到,在担架抬起的那一刻,他染血的脸颊上,那未被血迹沾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而笃定的弧度。
大局已定,周家终究还是没忍住,亲自掺和了一手,能选择在这种时机出手的杀手,一定是周家的底牌,甚至是死士,至于抓到活的能不能撬开嘴,林天强一点也不担忧,他手下多的是“能人”。
这枚险些要他性命的子弹,终究是落入了他的棋局,成了他将死周家的最后一着,疼痛是真实的,但胜利的滋味,已然在舌尖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