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开口,身后的苏栖野嗤道,“用不着!连祖奶奶都点头同意了,族里还有谁敢不满?”
“我!”苏玉莲怒声道,“我不满!”
苏栖野却手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将我揽入怀中,笑得挑衅又欠揍,“姑姑,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们俩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苏玉莲眯起那双冷锐的狐眸,“你说什么?”
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窝上,对脸色极为难看的苏玉莲说道,“秋暮朝怀孕了,我的种!”
我嘴角抽了抽,寻思他这把玩的有点大。
可苏栖野,似乎觉得这冲击还不够,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还是龙凤胎哦!”
周遭寂静如死。
苏玉莲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结成冰渣,她极轻地笑了一声,“哦?那我可得好好瞧瞧我这尚未出世的侄孙了!”
说完,她那双纤纤玉手突然冒出寸长的指甲,指尖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妖气,朝我的小腹探了过来。
容祈和苏栖野同时挡在我面前,将我护得严严实实。
苏栖野抓住苏玉莲的手,厉声道,“姑姑,现在孩子还小,胎气不稳,不能随便看!”
苏玉莲另一只手里的白玉烟袋在她指尖轻旋,划出一道森白的弧光。
“给我让开!”她高声喝道。
苏栖野寸步不让,狭长的眸子里溢满决绝,“我不让!”
“好,好得很!”苏玉莲怒极,手中的白玉烟袋光芒大盛,烟袋锅里青色火星一闪,狠狠抽向他。
苏栖野侧身躲过,烟袋内释放出的青色火焰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将地面坚硬的石板都烧出了一道深痕。
我看得心惊肉跳,不想他们再为了我发生争执,凝声道,“苏栖野,别打了!苏姑姑,我没有怀孕,是他随口胡说的。”
苏玉莲收回白玉烟袋,轻蔑地哼了声,“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怀孕,就算你真怀了阿野的种,我也绝不会让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惊愕不已。
不是都说嫁入豪门的最好办法就是母凭子贵吗?
就算婆婆不认这个儿媳妇,也会把孩子留下来。
怎么到了狐族这里,连孩子都不要了?
我忍不住问道,“苏姑姑,您为何如此反对我和苏栖野在一起?”
苏玉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憎恶地瞥了我一眼,“因为你会害死他!”
我更加不解,“我怎么会害他呢?”
“你已经害死他一次了,还嫌不够吗!”苏玉莲声调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那张美艳的脸被愤怒填满。
“他听了你的话,跳下九幽火海!
九幽业火,焚尽万物,他的肉身被烧成了灰烬!
若不是我为及时赶到,护住了他那一缕残魂,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在佛牌里沉睡了整整一千年,靠着佛寺香火才勉强苏醒过来。
秋暮朝,你非要让他为了你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才甘心吗!”
我呆呆站在原地,心好像被栓了块石头似的,直沉下去。
我让他跳下了九幽火海,我害死了他?
我茫然地看向苏栖野,他眼底是和我一样的不可置信。
“容祈。”我转向容祈,嗓音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说得是真的吗?”
容祈紧抿着唇,似乎在斟酌用词,“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正值南干龙出事,容家自顾不暇,我必须留在家中应对。
等事情结束后,我听到的是苏栖野为了你,强行释放九幽业火,将整个冥界搅得天翻地覆,万千恶鬼被焚烧。
而你……以自身血液熄灭了那场焚世之火,身殉龙脉。”
我怔怔地听着,将这些破碎的信息在脑中拼接。
所以,前世我们都曾为彼此‘死’过一次。
“这就是你说他会害死我的原因?”我轻声问。
容祈音色染上几许漠然,“若不是苏栖野一意孤行,火烧幽冥,你又怎会为了平息业火背上永世的诅咒!”
我愕然看向他,“我身上的诅咒,就是这么来的?”
容祈沉沉地看着我,“这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则,杀人要偿命,杀鬼当然也要付出代价。
苏栖野当时肉身已毁,魂魄将散,根本无力承担这份滔天罪业。
而你又替他熄灭了焚世之火,阴天子当然会把一切罪责都按在你的头上!
阴天子让你背负诅咒,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四岁,短折而亡。
明明是他犯下的滔天大错,却要你来承受这无尽的轮回之苦,这还不算他害死你吗?”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玉莲冷冷啐了一口,“别把责任撇得那么干净!阿野当时尚未成年,若不是秋氏让他这么做,他又怎会傻到跳下九幽火海?”
“够了!”苏栖野怒喝道,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
他转向苏玉莲,咬牙道,“所以,秋暮朝身上的诅咒,是因为我?”
苏玉莲气得浑身发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连命都没了还想着她!
你肉身化为飞灰,至今还是一缕随时会散的魂魄。
她呢?她已经投胎转世,早就把你忘了!
就算活不长,她很快又能去冥界报道,开始下一世。
你还要在这破佛牌里休养几千几百年,才能重新修炼出肉身,孰轻孰重你分不出来吗?”
我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又痛又闷,喘不过气。
容祈见我脸色不对,担忧地问道,“小朝,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良久,苏栖野哑声道,“我七爷做事,向来由心而为。就算前世我听了她的话,跳入九幽火海,焚毁了肉身,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桀骜说道,“至于她身上的诅咒,我自会想办法替她解了,不就是跟阴天子抢人吗?我才不怕!大不了再跳一次九幽,也要把她从阴曹地府里抢回我身边!”
我看着他眼底那焚尽天地的疯狂,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笼而出,如荒草般恣意疯长,再也束缚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