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粗糙的手像铁钳一样扣在沈清弦的肩上。她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计。不能硬扛,也不能暴露。
“大哥,”她哑着嗓子,维持着拾荒妇的伪装,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讨好的、带着点惶恐的笑容,“俺……俺看这书皮还挺好的,想……想找两本给孩子撕着玩,娃在家闹……”她刻意用了浓重的方言,手指怯生生地指向那堆废书。
老刘眯着眼,狐疑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沾满污渍的衣服和手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空空的编织袋。“这里的破烂都是论斤卖的,不能乱拿!”他语气严厉,但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赶紧干活!搬完这些纸包,今天工钱结了就滚蛋!”
“哎,哎,好,好,谢谢大哥!”沈清弦连连点头哈腰,顺势挣脱了他的手,赶紧弯腰去搬旁边沉重的纸包,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不敢再看向那堆书,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死死记住它们的位置——就在仓库最内侧角落,塑料布半遮着,旁边还有一个破旧的木质书架。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分钟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沈清弦机械地搬运着纸包,汗水混着尘土浸湿了衣服,但她感觉不到累,只有巨大的焦虑和紧迫感。老刘似乎并没有完全消除怀疑,时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瞥向她。那两辆无牌面包车旁的男人也偶尔会朝仓库这边张望。
必须尽快拿到书,然后离开!机会稍纵即逝。
中午,工头招呼大家休息吃饭。人们三三两两坐在阴凉处啃着干粮。沈清弦借口解手,绕到仓库后面。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垃圾,气味刺鼻。她仔细观察,发现仓库后墙有一扇用来通风的小窗,窗扇早已腐烂脱落,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方口,位置恰好靠近那堆书!但窗口很高,徒手难以攀爬。
她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废弃的轮胎和破木箱。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形成。
下午开工后,沈清弦刻意放慢速度,搬运时故意将一些碎纸屑扬得到处都是,制造了一点小混乱,引得老刘骂骂咧咧。趁着他注意力被分散的短暂间隙,她悄然后退,迅速闪到仓库后墙。利用轮胎和木箱,她艰难地攀上了那个通风口。
通风口内狭小阴暗,布满蛛网。她屏住呼吸,蜷缩着身体,一点点挪进去。仓库内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稳住身形,向下望去——那堆书就在正下方!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身体探下去,手指终于触到了冰冷粗糙的书脊。她不敢开手机照明,只能凭借从通风口透进的微弱光线,一本本地摸索,辨认着烫金或印刷的书名。灰尘呛得她直想咳嗽,她死死捂住嘴。《国富论》、《政治经济学批判》……一本本陌生的书名掠过指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装卸声似乎越来越近。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指尖触到一本特别厚实、书脊格外坚硬的书。她用力将它抽出一半,摸到封面上的凹印——是繁体字的《资本论》!第三卷!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试图将整本书抽出,但书卡得很紧。她加大力道,书本终于松动,但同时也带倒了旁边几本书,哗啦一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仓库外传来老刘的厉喝和急促的脚步声。
沈清弦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用尽全力将《资本论》第三卷硬生生从书堆里抽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与此同时,仓库前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她像一只受惊的猫,手脚并用,拼命向通风口外退去。就在她上半身刚刚探出通风口,双脚还悬在空中的瞬间,仓库里的灯啪的一声亮了!老刘的怒吼声和手电光柱从下方扫过:“谁在那儿?!”
沈清弦不敢回头,纵身从近三米高的窗口跳下,落地时右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咬紧牙关,顾不上疼痛,抱着那本厚如砖头的书,一瘸一拐地扎进仓库后如迷宫般的垃圾堆中,借着废弃物的掩护,拼命向远处逃去。身后,老刘的叫骂声、脚步声,以及那两个黑衣男子的呵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