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沉眼底掠过真正的讶异,又试着写几个字,果然流畅省力,且字迹清晰。
“此物确实巧思。”他看向柳云萱的目光里,探究之色更浓。
她那些“嫁妆”,简直像取之不尽的宝库。
“那咱们这铺子,明面上就卖文房四宝,兼营些海外奇珍的文具。”
柳云萱一拍手,定了调子,“名字嘛,就叫‘翰墨雅集’,如何?”
“甚好。”楚砚沉颔首,唇角微弯。
灯光下,苍白的面容因极淡的笑意竟显得生动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靖王府似乎更加“忙碌”了。
柳云萱每日带着琳琅玳瑁早出晚归,指挥着工匠修缮铺面,布置柜台货架。
楚砚沉大多时间留在府中看书,偶尔被柳云萱拉着参详铺子的布局,货品的摆放,甚至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促销手法”。
他发现,柳云萱对经营之道熟练得惊人,许多想法闻所未闻,却又精妙有效得让人拍案叫绝。
她似乎完全没被“王妃”这个身份束缚,行事大胆缜密。
这日,柳云萱在书房铺开一张宣纸,写写画画,是铺子的开业宣传策略,楚砚沉端着一杯参茶,静静坐在一旁看。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嗒”,像是小石子落在瓦片上。
楚砚沉端茶的手稍稍顿了下,眼底闪过抹锐利,很快又恢复平静,仿佛只是被风吹动窗棂。
柳云萱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的异样,抬起头,“怎么了?”
“无事。”
楚晏垂下眼帘,吹了吹茶沫,“许是风刮落了枯枝。”
柳云萱眸光在他脸上转一圈,没看出异常,便又低下头,嘴里嘀咕着,“得找几个可靠的伙计,嘴严手脚干净的。”
楚砚沉放下茶盏,轻声接话,“府里原先有个小厮叫墨池,人还算机灵,也识得几个字,后来因府里用度减缩,放出去自谋生路了,若王妃需要,或可寻他回来试试。”
柳云萱挑眉看他,“王爷推荐的人,想必错不了,周伯知道去哪寻他吗?”
“知道。”
楚砚沉点头,“他家中还有老母,为人至孝,重信诺。”
这话点明那墨池的软肋和优点。
柳云萱挑起唇角,“好,明日就让周伯去寻他。”
她发现,楚砚沉对王府内外的人和事,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往日无力也无心去管罢了。
又过几日,“翰墨雅集”一切准备就绪,定于三日后开业。
柳云萱让人印些雅致的笺纸,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开业酬宾的细则,消费满一两银送“铅笔”一支,满五两送特制“香橡皮”一块等等。
派人悄悄送往附近书肆,学馆和一些清贵文官宅邸,这是她从现代超市学来的引流手段。
开业前夜,柳云萱检查完铺子回到王府已是月上中天,有些疲惫,却兴致勃勃,拉着楚砚沉在书房里最后核对明日流程。
说完正事,她打了个哈欠,揉着肩膀,“总算都妥当了,希望明日一切顺利。”
楚砚沉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青影,沉默片刻,忽然从书案抽屉里取出打磨十分光滑的木盒,递过去。
“这是什么?”
柳云萱疑惑地接过。
“打开看看。”楚砚沉语气依旧平淡,指尖却微微蜷缩一下。
柳云萱打开木盒,里面竟是一枚印章。
印章用料只是普通的青田石,雕工极为精细,刻的是疏影横斜的梅花,枝干遒劲,花瓣玲珑。
底部刻的却不是名字,而是设计巧妙的“柳”字徽记,与她规划中未来要用在所有“产业”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楚砚沉。
她只在自己画的草图角落里随意勾勒过几次徽记。
“王爷……这……”
“开业志喜。”
楚砚沉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月色,耳根在灯下透着薄红,“闲来无事,随手刻的,料子普通,王妃莫要嫌弃。”
柳云萱握着那枚还带着他指尖微凉温度的印章,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见了她的草图,记住了那个徽记,还亲手刻出来。
这绝不是什么“随手”刻的,梅花枝干的每一道纹路都透着用心。
“我很喜欢。”
柳云萱抬起头,笑容明亮真切,“谢谢王爷,这礼物,比什么都合我心意!”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欣喜,楚砚沉心底那点忐忑悄然散去,微暖的涩意缓缓蔓延开来,低声道,“你喜欢便好。”
就在这时,窗外又是一声极轻微的“嗒”。
这次柳云萱听得真切,绝非风吹枯枝!
她猛地看向楚砚沉,却见他神色如常。
楚砚沉淡淡道,“夜了,王妃连日辛苦,早些歇息吧,明日还需劳神。”
他越是平静,柳云萱心头疑云越重。
她按下不提,点头应下,拿着那枚珍贵的印章回了房。
但她没有立刻睡下,而是支开丫鬟,吹熄了灯,独自坐在黑暗里,透过窗缝静静看着庭院。
约莫过一炷香的时间,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的飘进靖王府,只是待她追出去,黑色身影早已无影无踪。
柳云萱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书房,听着里面的动静。
能在靖王府如此大胆进出,恐怕与那位病弱王爷有关。
“王爷,该睡了。”
周伯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接着,书房便暗下来。
她赶忙趁着夜色返回房间。
听着书房外的脚步声走远,房顶的黑影落在书房窗外,极轻地叩了两下。
书房的门打开一条缝,黑影闪身而入。
“王爷,安郡王确与荣王府联系频繁,虽然都派人探查过铺子,不过,尚未深疑。”
“属下已经按您吩咐备齐人手,就等明日。”
楚砚沉低沉着看着手中的书卷,声音清冷低沉,带着令人战栗的冷寒和杀意,“确保万无一失,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切记保证王妃的安全。”
“是。”
黑影低应一声,再无动静,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