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风寒,领口还需再加一层绒。柳云萱说着,很自然地上前,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颈侧。
两人俱是一顿。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室内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一丝她身上清冽的馨香。
楚砚沉垂眸,能看清她低垂的眼睫,细密如蝶翼,以及她专注神情下微抿的红唇。
柳云萱也感到一丝不自在。
指尖触到的皮肤微凉,接触的瞬间,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她迅速收回手,后退半步,语气恢复如常,我让琳琅再去取条狐裘围领来。
有劳王妃。楚砚沉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目光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垂,袖中的手指悄然蜷缩。
翌日,雪霁天晴。
靖王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崭新的仪仗列队而出。
身着统一新衣的侍卫神情肃穆,车轿虽不极度奢华,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过的体面与庄重。
楚砚沉身着祭服,外罩柳云萱准备的那件纯白骆驼绒斗篷,苍白的脸色被雪光和白衣衬得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清冷矜贵。
他在周伯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动作虽仍显文弱,却从容不迫。
柳云萱今日则是一身亲王正妃的朝服,头戴珠翠凤冠,明艳的容颜被庄重的服饰压下了几分娇媚,透出不容忽视的威仪。
她扶着琳琅的手上了另一辆马车,姿态优雅,无可指摘。
车队缓缓驶向太庙,沿途百姓围观,窃窃私语。
快看!是靖王府的车驾!
瞧着,气派了不少啊!
听说那位王妃很是了得!
靖王看着气色也好多了。
……
到达太庙广场,各王府车驾依次停靠。
荣王府,安郡王府的车驾早已到达,奢华炫目,仆从如云。
看到靖王府的车队过来,不少人都投来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
楚凌正与几位宗室寒暄,看到楚砚沉下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迎上来,三弟今日竟来了,身子可还撑得住?
语气关切,眼底却带着审视。
楚砚沉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有劳王兄挂心,尚可支撑。
这时,柳云萱也下了马车,步履沉稳地走到楚砚沉身侧站定,朝楚凌微微颔首,仪态无可挑剔。
阳光照在她朝服的金绣上,流光溢彩,整个人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从容气度竟丝毫不输旁边几位出身高贵的王妃。
楚凌眼底的惊讶更深,打量着她身上那件看似朴素,实则用料极其讲究的斗篷和头上那套点翠头面,笑容有些勉强,弟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王兄过奖。
柳云萱微笑,目光扫过楚凌身后那几个穿着略显单薄,正偷偷跺脚取暖的随从,语气温和,雪后风硬,王兄也需多留意身子。
正说着,一阵寒风吹过,楚凌猛地咳嗽起来,显然有些着凉。
他身后随从慌忙递手炉,却显得有些忙乱。
反观靖王府这边,随行的下人皆穿着厚实的新棉衣,戴着暖耳,虽安静侍立,却神色从容,毫不瑟缩。
周伯更是及时将小巧精致的紫铜手炉递到楚砚沉手中。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一种不张扬,骨子里透出的体面,远比暴发户式的奢华更有力量。
几位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宗室成员交换了眼色,神情都郑重些。
祭礼庄严繁冗,太庙内香烟缭绕,钟磬齐鸣。
柳云萱依礼跟在楚砚沉身侧,举止得体,神情肃穆,那份由内而外的从容气度,引得几位宗室长辈微微颔首。
楚凌几次目光扫过,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与算计。
礼成后,依惯例在偏殿设宴。
宴席间,气氛看似融洽,却暗流涌动。
觥筹交错间,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靖王府这一桌。
楚砚沉依旧以茶代酒,应对得体却不多言。
柳云萱则浅尝辄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然而,就在一次集体敬酒后,柳云萱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体内隐隐窜起一股陌生的燥热。
她心下一凛,瞬间警醒,酒有问题!
她强作镇定,放下酒杯,指尖微微发颤,目光飞快扫过席间,只见斜对面的荣王世子楚宸正与旁人谈笑,眼神却状似无意地扫过她,嘴角噙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得意与贪婪。
这个疯子!
他竟敢在皇宫大内,众目睽睽之下行此龌龊之事!
药力来得又快又猛,柳云萱只觉得浑身无力,视线开始模糊,燥热感愈发强烈,几乎要焚毁仅存的理智。
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
“王爷。”
她勉强维持着声音平稳,侧身对楚晏低语,指尖悄悄掐入掌心,利用痛感保持清醒,“妾身忽感有些头晕,许是酒气上头,想出去透透气。”
楚砚沉转眸看她,见她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眼神已见迷离,心下顿时一沉。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面上却不动声色,“可需传太医?”
“不必。”
柳云萱强撑着站起来,身形微晃,“只是出去走走便好。”
琳琅连忙上前搀扶。
楚砚沉目光扫过全场,看到楚宸也悄然离席,眼底瞬间覆上一层寒冰。
他对周伯使了个眼色,周伯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柳云萱借着琳琅的力,快步走出喧闹的宴厅。
冷风一吹,她稍感清醒,但体内的火却越烧越旺,脚步虚浮,几乎全靠琳琅支撑。
“娘娘,您怎么了?”琳琅急得声音发颤。
“酒……酒有问题。”
柳云萱喘息着,“快,找个僻静处躲起来。”
她深知楚宸既下了药,必有后手。
话还是说晚了。
刚穿过一道回廊,两个看似普通的宫女迎面走来,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力道大得惊人。
“靖王妃可是不适,前面有处偏殿可稍作歇息。”
其中一个宫女语气恭敬,眼神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