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嗓音与往日并无不同，但此刻天机公子李霖的话语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轻描淡写的语调非但未被天地消磨，反倒穿透所有杂音，直抵听者心底。
众人神色愈发惊骇。
李霖未作理会，继续道：那年，嬴政的处境可谓绝境。
他刚平息弟弟成蟜的叛乱，嫪毐便入宫与太后赵姬私通，更诞下二子。
二人密谋弑君，欲立嫪毐长子为秦王。
彼时的嬴政几近癫狂。幼年被生父抛弃，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才归秦，却遭胞弟反叛、群臣辱骂，最终连至亲母亲也欲置他于死地！
众叛亲离！
扶苏，你连始皇万分之一的苦难都未尝过。
那日盖聂被八玲珑残部牵制，嬴政独面嫪毐八千宗师私军。他执天问剑斩敌一千三百七十二，更以命相搏连诛三名大宗师！
满座哗然。
朱无视叹道：原以为历代 ** 除宋太祖外，当属朱某武功最高，未料始皇竟有此等实力。
卫庄握紧鲨齿：可怕。
李沉舟击节赞叹：无愧千古一帝！
黄药师默然半晌：若两宋君王有始皇百分之一的魄力，何至羸弱如斯。
李霖摇头：宋室衰败，根源在富庶。
当权者深谙钱财能使鬼推磨，便再不愿动武。
当年澶渊之盟，北宋本可取胜。但算来军费需两千万两，而岁币仅三十万两......
这商贾思维，才是两宋积弱的祸首！
黄药师神色一滞：公子慧眼如炬！老夫年过六旬竟未参透此理！
李霖目光转向扶苏：嬴政坚持到王翦率军救驾，随后盖聂及时赶到，终于平息了嫪毐之乱。
然而那日的嬴政毫无欢欣，他已众叛亲离，无人理解。
他几乎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他抽出天问剑准备自刎之际，盖聂在门外传来消息——皇妃诞下一位公子！
嬴政抛下宝剑冲入内宫，将你高高托起，取名【扶苏】！
你的降生将他从绝望深渊中拯救出来！
扶苏神色震动：父皇从未提及此事。
杨逍笑道：真英雄不提往事，你父皇乃当世豪杰，怎会诉说这些。
殷利亭反问：那岳父大人您不算英雄？
杨逍：......！
李霖解释道：扶苏之名取自《诗经》山有扶苏，此篇充满欢欣之情，可见你父皇当时寄予厚望！
扶苏默然不语。
章邯等影密卫暗自欣喜，这意味着扶苏极可能继承大统，他们这些追随者必将平步青云。
此时，
李霖却摇头叹息：可惜，你辜负了这番期望。
扶苏面色瞬间惨白。
李霖平静道：身为嬴政之子，你本应继承父志，却受儒家与六国遗老蛊惑，竟与父皇对立。
你父皇历尽艰辛才废除周朝分封制，创立郡县制，使帝国大权集中，你却一心想着继位后恢复分封！
赵敏轻笑道：确实如此。自秦始皇推行郡县制以来，我朝效仿创立行省郡县制，隋朝采用州县制，两宋在郡县之上增设路府两级，明朝亦是沿袭此制......
朱无视冷声道：除秦朝外，即便效仿郡县制，也无人能达到始皇帝对帝国那般绝对掌控。所以扶苏，你究竟为何会昏了头想要恢复分封制？
这般糊涂的何止扶苏一人，后来的西楚霸王项羽同样犯此大错，大肆分封诸侯王，结果尽数反叛。
扶苏陷入更深的沉默。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李霖继续道：当年你舅父昌平君，曾联合流沙与农家在韩国起事。虽然失败，但嬴政并非不知其中内情。
可这位杀伐果断的 ** ，为何对此事装作不知？
令狐冲忽然道：我怎觉得他与当年的我颇为相似？
众人闻言一怔，确实如此。未遇天机院前的令狐冲，正如现在的扶苏，处处与师长作对，自以为是却幼稚天真。
扶苏如遭雷击。
他分明看过天机公子对令狐冲的批命，当时还对这种人嗤之以鼻。
岂料自己竟与令狐冲如出一辙？
李霖又道：后来秦攻楚国时，嬴政询问将领所需兵力。老将王翦坚持非五十万不可，李信、蒙恬却夸口二十万足矣。
说到这里，李霖意味深长地看向扶苏：你以为呢？
扶苏答道：老将军经验丰富。
李霖摇头：若在大明、大宋、大隋、大元，你这般天真的公子，怕是活不过七岁。
扶苏：......！
朱无视放声大笑：“可惜秦始皇威震四海，却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若非天机公子横世而出，在宫中为人改命算命，大秦恐怕就如昙花一现，随始皇而逝了！”
赵敏嗤笑道：“确实虎父犬子。从前我看不上扎牙笃、七王爷之流，以为他们不过是蛇，算不得真龙。今日一见，扶苏公子你连蛇都不如，活脱脱一头蠢猪！”
扶苏心头剧震，强烈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李霖长叹一声。
多少人为始皇霸业转瞬成空而扼腕，多少人为扶苏奉假诏自尽而叹息。
可实际上，扶苏根本不值得期待！
李霖缓缓道：“当年王翦老将军早看出你舅舅昌平君有问题，才要五十万大军稳扎稳打，以防不测。嬴政却再给你舅舅机会，派李信、蒙恬攻楚。”
“不出所料，蒙恬、李信败了，败在墨家全力相助，更败在昌平君泄密！”
扶苏面如死灰。
此事虽众人皆知，却从未摆上台面。如今被天机公子当众揭露，他怕是与皇位彻底无缘了。
李霖继续道：“昌平君虽被罗网秘密处决，但嬴政仍顾念你，让他死于阴阳家的六魂恐咒，而非罗网的噬牙狱。”
“可如今，你十八弟胡亥正打算借此将你拉下马！”
扶苏难以置信：“不可能！胡亥天真烂漫，他说过只想吃喝玩乐过一生！”
他甚至想过继位后封胡亥为丹阳王，那里物产丰饶。
周芷若冷声道：“天真！若非始皇护着你，莫说当储君，就是在江湖小门派当继承人，都早死千百回了！”
扶苏彻底崩溃了。
大秦长公子扶苏当真如此平庸？
白衣剑客轻叹：慈母多败儿，此言不虚。
青衫文士附和：他出生时正值陛下最消沉之际，故而备受溺爱。堂堂帝国继承人，竟这般天真幼稚。
布衣书生摇头：我这腐儒都比他懂得变通。
此时银甲将军沉声道：按你原有命数，三月后因墨家逃往桑海，你奉命追剿。
陛下本欲借此立你为储，你却先去小圣贤庄论道，又观摩道家天宗与儒家比试，最终一事无成。
扶苏欲言又止。
将军冷然道：可知小圣贤庄亦是帝国之敌？
公子面色骤变。
你在桑海虚度两载，陛下召你回都欲强行立储。恰逢蜃楼计划失败，陛下欲坑杀四百六十名阴阳家术士以儆效尤。
你再度阻拦。
陛下终于失望，却仍在自省是否过度保护阻碍你成长。
所谓贬谪实为锤炼——将精锐铁骑与三十万边军交予你手，派你镇守北疆长城。
这是最后的机会。
扶苏恍然惊觉，首次真正理解 ** 苦心。
可他仍固执道：但父皇诸多政令，确属 ** ！
将军忽然轻笑。
这一声笑意味深长，引得众人侧目。
须知这位神秘人物向来言简意赅，如此神情实属罕见。
李霖冷声道：“暴君？”
“在我看来，嬴政恰恰是不够狠辣，才让大秦境内叛乱四起！”
“他若彻底铲除六国遗族和贵族，你且看天下还有谁敢称嬴政为暴君？”
“历来暴君只是贵族的暴君，明君也只是贵族的明君，与百姓何干？”
黄药师赞叹：“公子此言堪称千古警句！”
朱无视附和：“确实如此。我大明万历帝三十年不上朝却被奉为明君，而勤政爱民的隆庆帝反被史书诟病。”
石之轩接道：“大隋亦是如此。杨广推行科举、开凿运河、实施永业田法皆为惠民之举，却被门阀世家将功劳据为己有，将剥削之罪推给杨广。”
宋缺补充：“近年大隋流传杨广昏庸暴虐的说法，皆出自文人贵族之口，与百姓无关。”
寥寥数语，彻底粉碎了扶苏对嬴政的误解。
李霖话锋一转：“数年后，嬴政东巡至沙丘病逝。临终前本欲处死胡亥与赵高为你扫清障碍。”
“但他深知，若你顺利继位，仍会被儒生和六国贵族操控。”
“故而特意留下胡亥与赵高。”
“这是嬴政为你准备的磨刀石！你在长城拥兵，蒙恬是你师长，黄金火骑兵与蒙家军皆效忠于你。”
“此等优势，岂有不胜之理？”
朱无视惊叹：“嬴政竟希望扶苏清君侧？”
他艳羡地望向扶苏，暗叹自己若有这般深谋远虑的父皇，何至于虚度二十载光阴。
扶苏仍茫然不解。
磨刀石？
飞龙骑脸怎会败？
李霖缓缓说道：何止如此！自从嬴政把扶苏派往边关，日日夜夜都在等着北方传来扶苏率领三十万大军 ** 的消息，可惜等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
赵敏惊讶道：这......！
朱无视感叹：嬴政果然霸气！别的王朝都怕太子等不及要夺位，想方设法限制太子接触军队、大臣甚至后宫......
可始皇帝居然盼着扶苏 ** ，还主动给了他三十五万精锐，连战无不胜的黄金火骑兵都交给他统领？！
赵敏不禁赞叹：不愧是始皇帝！单是这份气魄就堪比上古圣王！
李霖继续道：始皇帝很清楚胡亥和赵高对皇位的野心。
赵高与你素有嫌隙，你向来瞧不上他，他自然怕你登基后清算旧账。更何况胡亥还是赵高的......
嬴政早就算准赵高和胡亥会胁迫李斯，伪造诏书逼你自尽！
扶苏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父皇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朱无视笑道：别说始皇帝，连我都能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