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女学堂半点不教女则女训,还准许格格们学四书五经、习君子六艺,外头果然物议沸腾。
许多福晋也颇有微词,迟疑许久,也没携女儿登门,完全忘了先前递帖子的举动。
胤禛瞧着自家从门庭若市到冷冷清清,冷笑着叹了句,“满蒙汉一家亲,皇阿玛这些年身体力行,果真是颇有成效。”
八旗贵族福晋大多持观望态度,可不说明这些年康熙推行汉化极有成效。
外头风雨起,宜修稳坐钓鱼台,半点不慌。
胤禛好奇之下问了两句,得了“上行下效”一语,很是疑惑。
借皇玛嬷的夸赞,来个力挽狂澜?
就算老太太疼你,皇阿玛可不会让皇玛嬷沾染这些事。
“去去去,朝堂随便一个调令,你能分析个头头是道,怎么女人间来往和人情世故,你就眼盲心瞎?”
“我要真顶着皇玛嬷的名头办事,明儿就得去长街上跪着请罪?”
“真当我没脑子?”
宜修半叉着腰走上前,三句话吓得胤禛连连给自己灌茶,借口出恭尿遁了。
“没事找事!”宜修目送胤禛落荒而逃的背影,甩着帕子笑出声,抬手接过剪秋端来的福州茉莉花茶,刚揭开茶干便清香四溢,令人陶醉。
剪秋笑着打趣,“爷约莫是见外头闲话多,又瞧您八风不动,以为您心里苦,特意送上门供您泻火呢。”
“他?哼,要真有这个心,高氏生下弘旼至今,也不会连份赏赐都没有!”
胤禛这人啊,你就不能对他抱任何期望,期望越高,现实越残酷。
什么都不盼着,反而能接受他的冷情与寡淡。
跟这么个人过日子,怎么着都是累的。
既然都要看人脸色过日子,让胤禛看自己脸色过日子,总好过自己看他脸色过日子。
武将之女的身份好啊,泼辣跋扈点,动点手,都不用自己解释,便显得正常不过。
所以说,不要自己给自己定位“贤妻良母”“正妻福晋”,越在乎身份,越守着虚无的地位和体面,越活的艰难不自在。
“福晋,奴婢可要替爷喊一句冤,高氏生子不得赏赐,那是齐佳氏和武氏闹的,可不是爷真不在乎。”
剪秋哪能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但夫妻嘛,多少还是要留点余地的。
逮着机会,她们四个都会帮爷说两句好话,总不好让自主和爷,如同五爷、五福晋似得,便是当着小世子弘昂阿哥的面,也说不出两句温馨的场面话。
“行了,我心中有数。”宜修抿了口花茶,重重放下茶盏,眉眼冷峻,幽幽开口,“齐佳氏和武氏如何?可料理干净了?”
“福晋放心,两人已经服药五日,再有个七八日就该缠绵病榻,月底便会撒手人寰,任谁来查,都是郁结于心、药石枉然。”
剪秋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齐佳氏和武氏还真是蠢,本来就是不得宠,只要安分府里就不会短了吃用,也没人去欺负她们。
偏偏听信了乌苏氏“天寒日暖来煎人寿”“没个孩子膝下空空”“将来可怎么是好”的挑拨,竟真大着胆子打起了高氏腹中孩子的主意。
也不想想佟佳庶福晋管家多年,手里的权和人又不是虚的,要不是她俩有点小聪明,先放出的流言是“小阿哥生在正月末,福气旺,高格格生子艰难乃是八字弱,守不住小阿哥”,有利于佟佳庶福晋抱养孩子,只怕那时……人就没了。
说蠢是真的蠢,爷自幼就被抱养,对生母、养母当然是存有忌讳的,这俩的行径,纯属茅厕点灯笼。
高格格也不无辜就是了,前几个月没人护着,战战兢兢养胎。
进了芙蓉院有了靠山就端起来了,仗着肚子里那块肉,连文格格、完颜庶福晋也敢呛嘴,乌苏庶福晋和李庶福晋自然容不下。
府里都是小事,宜修不甚在意,随口问问解闷罢了。
齐佳氏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是以这些年始终没有正眼相待,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宜修也不会唏嘘。
熬不住寂寞,还想要芳华如故,白日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八福晋本来兴致高昂,谁小时候还没点好为人师的念头,可京城流言一起,四嫂就没了动作,这可把她给等着急了。
“四嫂,咱们就等着?”八福晋越想越觉得憋屈。王府开女学堂,跟那群嚼书本子的御史有什么关系,日日这里说不行,那里言不可。
若不是胤禩非说要敬重读书人,她早指着鼻子骂上了,还懂不懂尊卑?
“急什么,再有个几日,自会有人寻咱们。”宜修挑了对雕刻牡丹花纹、镶嵌各种宝石的金珠,赠与八福晋,算是提前给了“工钱”,下个月可得准时来教课。
“我是定要来的,就怕没学生。”
“大嫂已经把萨日朗?、乌日罕送来了,昨儿五弟妹也说会送个女儿来,你怕没学生,我怕人太多,你教不过来。”
八福晋美目流转,嗤嗤笑了,“呵呵,这你放心,我教人,有的是法子。”
到了三月正,宜修等的“东风”来了。
“福晋,裕亲王太福晋和恭亲王太福晋请您去城外别庄一叙。”
福全和常宁接连去世,爵位都由长子承袭,西鲁克氏、马氏都成了太福晋。
袭爵的不是自己儿子,两位太福晋也没有替庶子袭爵添光的想法,一直深居简出。
这回一块下帖子,却在宜修的意料之中——两位亲王的去世快一年了,纯禧要带女儿恩和回来参加恭亲王常宁的周年祭,顺带送女入宫;出了孝,敏瑜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成婚当然没那么快,可亲事也是要定的(得趁着康熙还觉悲痛不舍之际,请旨赐婚,否则,敏瑜这个郡王义女说不准也得去抚蒙)。
敏瑜是宜修举荐的,纯禧又和宜修交好,送恩和回京更是宜修劝的。
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宜修帮衬。
两位太福晋怎么可能不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