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近,弘晖五岁了。
皇三代们都成了半大小子,弘皙、弘晋、弘晴、弘昱、弘晖几个没少见康熙,但别的孩子,难得有机会入宫面圣。
太子服了软,又有弘晓和濡媛陪伴,康熙高兴之下发了话,今年要各府将阿哥都带进宫来参加除夕宴,也算是给孙子们一个露脸的机会。
宜修是不在意的,但架不住有人在意,也有人难过。
在意的,自然是各家的侧福晋、庶福晋们,恨不能把孩子们打扮的光彩夺目,最好在宫宴上引得帝王侧目,从而一举夺得圣心垂怜。
李氏、乌苏氏没少使银钱打赏绣娘,各院奴才都积极替自家主子奔走打探皇上的喜好,结果当然是各种消息一大堆,有用的半点没有
与之相对的,佟佳悦榕稳得很,根基深厚就是不一样,七八个绣娘连夜赶制了秋板貂皮打底的银鼠褂,以及一身粉蓝色苏绣二色金百蝶穿花旗装,搭配一整套橘色海珍珠头面,将姝玥衬得宛若仙女下凡。
生怕宜修觉得碍眼,佟佳悦榕特意领着姝玥来棠安院请安,软语讨好的同时,奉上了一顶点翠描金珍珠鸾凤冠。
橘色海珍珠头面
点翠描金珍珠鸾凤冠
以弘晓的身份,姝玥打扮的再好,也不会碍着女儿的路,宜修乐得当好人,特意从妆奁中取了一对伽南香木嵌金珠手镯并一对南珠耳环,赐给佟佳氏母女。
伽南香木嵌金珠手镯
“好姝玥,就该打扮成这样,明年啊,你也十一了,该随嫡额娘去各家宴席上走动。”
佟佳悦榕骤然眼睛一亮,激动不已,“福晋这般垂怜,是姝玥的荣幸,姝玥,还不谢过福晋恩典。”
嫡福晋带出去走动的庶女,谁都得高看一头,未来婚嫁之事自然更顺。
姝玥虽还有些懵懂,却也明白这是嫡额娘这话对自己有利无害,“嫡额娘,姝玥谢过嫡额娘。”
“起来吧。”她做过庶女,明白庶女的苦,只要不挡自己的路,露脸的机会而已,给了就给了。
“姝玥,嫡额娘暖阁内养了两株香雪兰,开的很盛,你去摘一朵簪花。”宜修笑眯眯点了点姝玥的小鼻子,打发她随剪秋出去,这才泠然一笑,转向佟佳悦榕呵斥道:“高氏在你院里住了快半年,你一次也没去瞧过,再有十来日便要瓜熟蒂落,你也不上心?”
“本福晋和爷让你操持府务,就是看重你行事稳当,如今你这般……后院啊,多的是流言,说你管家不济,你连自己院里的格格都照顾不好,当不得管家之责。”
佟佳悦榕面色惨淡,小心翼翼伺候着热茶,不禁眸光凛然:“福晋明鉴,妾身操持府务向来精心,不去瞧高氏却从未断过高氏用度,不过是怕触景伤情罢了。弘阳去纯亲王府许久,已有两月未回府,妾身和宋妹妹实在记挂得紧。”
当然是乌苏氏那个贱人,得了四分之一的管家权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宜修提着银叉将雪梨送进嘴里,汁水随着贝齿搅动在口中四溢,嗤笑起来:“本福晋岂会不知?俗话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你管家多年,积威的同时也没少结怨,有些话到了棠安院我可以当没听见,进了前院呢?入了宫呢?”
“是妾身失智,幸得福晋提点。”
“今年府里添了两个格格,孩子们也渐渐大了 ,府里的年宴啊,你要多上心。”宜修敛目,意有所指。
佟佳悦榕嘴角噙了凉薄而又戏谑的笑容:“是,福晋放心,年宴绝不会有任何闪失。”一年就这么一次的年宴,若有谁不长眼,为了管家权不顾全府上下的体面,那……就怪不得她了。
“那便是极好的,这一年又辛苦你了,来年你还是要多费心。等天再暖和一些,春暖花开的时候,把北跨院修整出来,装饰的雅致些,本福晋有用。”
“嗻!”
今年府里多了两位格格,高氏即将瓜熟蒂落,府内也热闹了不少。宜修命人准备了宴席和戏班子,由佟佳悦榕领着人大家伙一起乐一乐。
畅音阁中一派喜气,两缸以假乱真的绢花红梅引人侧目,窗前设了花几,花几上摆满了水雕刻出造型新颖的水仙,如孔雀开屏、丹凤朝阳、玉象送春……可谓千姿百态,妍雅精奇,最名贵的玉台金盏自然是摆在主座。
花开硕硕,幽香沁人,胤禛入宫前特意来瞧了一眼,不由点头称许,“还是表姐安排妥当。”
乌苏氏和李静言面皮都紫涨了,这话可不是说她们两个管家不当,是个摆设,一切都靠佟佳氏么。
可当着主子爷以及众多格格们面儿,两人也只能生生忍了,李静言嘴碎子来了句,“爷还是先入座吧,妾身等正盼着佟姐姐准备了什么大戏呢!”
话音刚落,胤禛便冷眸扫了一眼,宜修冷眼看戏不予评价。
台上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悠扬婉转,一听便知不是往年的《盛世鸿图》大戏,李静言不免露出两分讥笑之色,“佟姐姐,怎么忘了规矩?”
格根塔娜正听得起劲,拉着杨氏说唱的不错,这话一出脸瞬间就黑了,佟佳悦榕不紧不慢朝胤禛行了一礼,贝齿轻启,“盛世鸿图听的热闹,但年年都唱,不免有些腻了,妾身便特意换了《永团圆》,喜庆也应景。”
胤禛不由颔首:“不错!”
乌苏氏低头抿了一口茶,似是不解地端着茶盏上下打量,许久才道,“怎么不是粉彩蝠纹瓷?今年佟姐姐格外用心,不仅曲出新,连瓷器都换了。”
佟佳悦榕一噎,似是被抓了痛脚,有些支支吾吾,“这是景德新进献的粉彩福禄寿纹的碗碟……除夕大宴,自然要用新瓷器,寓意新年新气象……”
这般解释,有些勉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胤禛见宜修神色有些不对,又看着佟佳悦榕咬唇的举动,便知必有内情。
眼下要紧的是进宫参宴,便没有多问,随意敷衍了一句,“确实不错。”
进宫的马车上,胤禛率先开口,“瓷器和戏?”
“唱戏的台柱子嗓子哑了,表姐发现时已经晚了,不得已换了《永团圆》;库房里的餐具昨儿还好端端的,今早巡查时竟又一箱子碎裂了!表姐来请罪,我便让她换了另一批新的瓷器。”
宜修说完这番话,胤禛心中一沉,便道:“谁的人?”——一连出了几件事,绝不是巧合。
宜修叹道:“都有。”连惠妃都和乌雅氏合作了,就别提旁人了。
虽说惠妃不过是顺水推舟,但也足以说明,随着皇子争斗加剧,敌友谁也分不清。
“唉,暂且这样吧。”
二哥和皇阿玛关系虽有缓和,但情分已经一点点消磨,而隔阂、冲突始终都在,谁也说不准父子俩什么时候又会再度翻脸。
不仅是这一年,往后胤禛都得韬光养晦,以磨练心性,以待……潜龙升渊。
有的是人会落井下石,眼下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