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比皇贵妃还气,一是大福晋这胎六个月了,太医诊脉,还是个女儿,二是李答应侍寝两次,有一次抢了她的机会。
她上了年纪,康熙来延禧宫不一定留宿,但每月几次的用膳,也是妃位的体面。
德嫔推人争宠就争宠,竟然伤了自己的体面……不可饶恕。
惠妃正对着铜镜摔珠钗,见她进来,收了怒火,但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那姓李的小蹄子!不过是德嫔身边的狗!”
宜修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笑道:“姑母息怒。李答应算什么?皇贵妃娘娘说,德嫔此番举动,是为了钓的是皇上那点念想。”
惠妃猛地抬头,不得不说还是皇贵妃看得透。
宜修就着惠妃的怒火说了两句,压根不用点火,惠妃就已经盘算让卫贵人,也就是老八的额娘替延禧宫挣面子。
说实话,卫贵人当真是倾国倾城,宜修见之都恍惚了一瞬。胤禩的好容颜,妥妥随了亲娘。
回到阿哥所,胤禛正坐在廊下等她,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绿豆糕。见她进来,他连忙起身:“怎么去了这么久?”
宜修笑着把匣子递给他:“皇贵妃额娘赏的头面,姑母也说好看。”她顿了顿,语气故作随意,“对了,乾清宫今日晋了个李答应,原是德嫔娘娘身边的人。”
胤禛捏着绿豆糕的手顿了顿,眉峰微蹙:“德嫔?她不是还在禁足?”
“禁足也拦不住人想主意呀。”宜修坐在他身边,声音轻得像吹风,“听说那李答应,眉眼生得和德嫔年轻时一模一样呢。”
胤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绿豆糕放回碟子里,语气冷了些:“我知道了。”
宜修见他明白了,没再多说——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让胤禛自己恶心,比她多费口舌更管用。素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到他嘴边:“天热,吃点甜的解解暑。对了,明日我让小厨房给你熬百合莲子羹,清心火。”
胤禛张口接住,绿豆糕的甜意里,竟掺了几分暖意。对上眼前的小姑娘,这深宫的暑气,一时间消散了许多。
宜修笑笑没说话,任凭你多古板,到了本宫手里,都得乖乖听教!
永和宫,德嫔正对着铜镜发呆。
李氏晋答应的消息刚传来,绿嬷嬷就凑上来道喜:“娘娘,这下好了,李答应在御前能替您说话了!”
德嫔却没笑,划过镜中自己的脸——岁月已在她眼角刻下细纹,李氏却有着她年轻时的鲜活。
康熙当年夸她“素净”如白玉,德嫔心头一阵发涩:“替我说话?她不过是个替身,皇上看的,从来都不是她。”
还不等德嫔继续抬举李答应,敏贵人和卫贵人就接连引得皇上侧目。
御花园的牡丹丛里,康熙偶遇了赏花的卫贵人。
惊鸿一瞥的怯态,恰到好处的显露了她倾世容色,当晚康熙便翻了她的绿头牌。
德嫔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千算万算,没算到惠妃会搬出卫贵人这尊大佛。
李氏不过是她投石问路的棋子,如今棋子被压,她这禁足的主儿,更难翻身了。
然而,让德嫔难受还在后头。
皇贵妃没怎么好起来,愈发懒怠,一直窝在承乾宫,除了宜修和胤禛,不怎么见人,也就敏贵人能日日出入承乾宫。
八公主说是皇贵妃抚养,实则敏贵人不辞辛苦每日探望,康熙遇见两次,瞧着敏贵人穿过大半个东六宫,从景阳宫到承乾宫探望女儿,心头一软。
皇贵妃趁机进言,景阳宫着实离得远。
敏贵人伺候的很尽心,康熙便顺着皇贵妃的意思,让敏贵人搬回了承乾宫隔壁的永和宫,但这次不是住配殿,而是后殿。
主殿还是乌雅氏住着,十四阿哥胤禵还在,不好让她挪动,可敏贵人来势汹汹杀回了后殿,还有承乾宫相助,一个李答应显然掀不起风浪。
宜修时时去慈宁宫和太后、太妃说话,作为宫里唯二能和太后说蒙语的晚辈——宜修之前,懂蒙语的宜妃在慈宁宫的体面是独一份的。
万幸宜修是个小丫头,且来慈宁宫大多是和五公主、七公主玩闹,偶尔带着四公主、六公主几人一块打牌、摸牌九或是跳花绳。
相较于孙媳,宜修更想太后把她当孙女养着,多积攒些许情分,所以每每童言童语惹得太后格外高兴。
老太太本来每日喜礼佛,因着宜修带着几个小公主打了几回马吊,慈宁宫的马吊声日渐兴起。
前几日,荣妃领着荣宪公主来给太后请安,被太后抓着帮忙看牌——淑惠太妃牌瘾很大,又半点不让人,太后和她打牌十次九输。
当然,不是输太妃,而是输和她们打牌的人。
没办法,俩老太太手气都不咋地,别说宜妃,就是五公主、七公主搞懂马吊的精髓后,都能压得两个老太太打。
德嫔见慈宁宫气氛其乐融融,恨得牙痒痒,甚至迁怒两个女儿,不帮她求情。
但到底两个女儿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便把苗头指向宜修,李答应侍寝时念叨了一句“皇贵妃病着,四福晋不侍疾,反而日日玩乐”,明晃晃把宜修当靶子,说她这个儿媳不敬婆母,惹得康熙不满。
宜修丝毫不慌,依旧去太后宫里侍奉,胤禛点了一句,收获宜修和皇贵妃这对婆媳每人一个白眼。
这时候不去,岂不是正中下怀,不仅要去,还要更殷勤侍奉。
然后,皇贵妃借着话头把李答应也给禁足了,用一句话堵得德嫔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四福晋能哄太后高兴,就是宽慰她这个婆母最好的举动。
太后一听,感动不已。前两个儿媳加一块,都没皇贵妃和她处的久,一听就知道这话是真心的,没半点虚假。
转头就和康熙嘟囔,德嫔半点不知安分,前几日骂小四不管他这个生母,这两日又说四福晋不给皇贵妃侍疾,生母养母的,都被德嫔一个人说完了。
太后不高兴不仅是不满德嫔的话,更多的还是代入了她和皇上——太后是康熙的嫡母,不是生母。
德嫔一会儿拿生母的身份压人,一会儿又骂儿子儿媳不孝,这般举动自然刺痛了太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