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据点里的守军则倒了大霉。
他们不仅要面对随时可能飞来的冷枪和冷炮,还要提防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小股袭击,精神时刻紧绷,士气在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下,不断消磨。
张大彪站在指挥所里,听着各部队陆续报上来的战况,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一些的笑容。
他看着地图上那些被逐渐标注为“已清除”或“火力压制”的据点,对身边的江岳说道:
“看来,你这‘磨刀石’的法子,还真行!
照这么下去,既能磨快了咱们的刀,又能把这些王八蛋据点一个个敲掉,还省了弟兄们的命!
特别是,这消耗,也下降了一大半!
他娘的,这仗,以后就得这么打!”
江岳笑了笑,
“参谋长,今天的战果怎么样?统计出来没有?”
张大彪闻言,把手里的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手指在地图上以机场为中心画了一个圈,语气带着几分满意:
“差不多了!以机场为中心,向外辐射两公里,咱们的部队今天像篦子一样梳了一遍!
能敲掉的硬钉子,用火箭筒和迫击炮敲掉了七八个!
不肯出来的,也被咱们的神枪手盯得死死的,露头就挨枪子儿!
现在这两公里范围内,不敢说一个鬼子没有,但成建制的据点、能威胁到跑道安全的火力点,基本都肃清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伤亡也控制住了,各营报上来的,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大多是轻伤。这仗打得,痛快!”
江岳仔细看着地图上被红色覆盖的区域,点了点头。
这个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看来“以练促战”的策略确实激发了部队的积极性和创造性。
“兄弟们干得不错!”
他赞了一句,随即手指在地图上那条从机场延伸出去、连接着后方的主要公路上,然后沿着公路两侧虚划了一条窄窄的走廊,
“既然机场周边暂时稳了,明天的重点,就放在这上面。”
他看向张大彪,目光沉静:
“集中力量,清剿公路两侧一公里甚至两公里内的所有鬼子据点、岗楼、可疑的支撑点。
确保这条咱们的生命线畅通无阻!运兵、送弹药、往后送伤员,都指着它呢。”
张大彪立刻明白了江岳的意图。
拿下机场只是第一步,要让机场真正发挥作用,源源不断的物资和人员输送至关重要。
保障公路安全,就是保障整个前线的主动脉。
“明白!”
张大彪挺直腰板,
“还是老法子,不急,慢慢啃。
我让靠近公路的部队,以排、班为单位,分段负责。
神枪手封路,小股部队清除,把公路两侧这一两公里,给他变成安全区!
让鬼子的冷枪够不着咱们的运输队!”
“对,就是这样。”
江岳脸上的笑容象开了花一样,
“告诉弟兄们,稳扎稳打。
咱们一边练兵,一边把鬼子的活动空间一步步压缩。
等这条公路彻底干净了,咱们的根须就算扎稳了,下一步,无论是向北策应,还是向东威胁北平,底气都足!”
“放心吧,江大队长!这事交给我!”
张大彪重重一拍胸脯,转身就吼着去找通讯兵布置任务了。
江岳看着他雷厉风行的背影,又抬眼望向公路延伸的远方。
他知道,这种看似缓慢但扎实的推进,正一点点地蚕食着日军的生存空间,也一点点的,为最终的战略反攻,积蓄着力量。
张家口。
驻蒙军司令部。
夕阳的余晖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室内那股如同墓穴般的阴冷和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未散尽的烟草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的气味。
本博司令官独自站在那幅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巨型军用地图前。
地图上,代表帝国控制区域的蓝色,如同被顽疾侵蚀的肌肤,正被从西面、南面不断蔓延而来的刺眼红色一点点吞噬、覆盖。
几天前,那红色还仅仅停留在张家口远郊,如今,却已经像恶性的苔藓,牢牢附着在了城市的外围,尤其是东郊机场那片区域,已经被一个粗大的红色箭头彻底贯穿、涂满。
他手中拿着一支红色铅笔,笔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的动作缓慢而僵硬,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在地图上寻找着今天需要被标记为“失守”或“失联”的地点。
通讯参谋傍晚时分送来的战报就放在旁边的桌上,内容十分简短:
“城北,三号外围警戒阵地,午后失去无线电联络。”
“城西,李家庄支撑点,入夜后枪声彻底平息,最后一次通讯称弹药将尽,已将粮食点燃,避免资敌。”
“城南,废弃砖窑混合小队,预定联络时间未回应,疑似已被攻占。”
又是三个大型据点。
本博找到那几个位置,用红笔在上面画上小小的、却触目惊心的“x”。
每画一个,他的嘴角就微微抽搐一下。
完成这个动作,他后退两步,眯着眼睛,审视着地图的全貌。
与前几天八路军那种沿着公路轴线、迅猛直插的“凿穿”战术相比,这两天的战局显得……异常的“缓慢”和“零碎”。
八路不再寻求大规模的突破,不再有那种地动山摇的集群轰炸和步兵浪潮。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小股部队像蚂蚁一样,围绕着张家口这座巨大的“蚁巢”,东咬一口,西啃一块。
今天失联三个据点,明天可能只失联一个,进展慢得让人……几乎要产生错觉。
本博的目光在地图上那缓慢扩张的红色区域和依旧被蓝色覆盖的、张家口城区及大部分外围大型堡垒群之间来回移动。
他枯槁的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仿佛也松弛了一些。
一种近乎荒诞的、扭曲的“乐观”,如同毒草般在他濒临绝望的心底悄然滋生。
“哼……”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哼音,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自嘲,
“八路军……李云龙……你们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