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二话不说，一把抓过缰绳，翻身跃上马背，猛夹马腹：
“驾！”
战马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蹄声急促如鼓点，直扑城内临时指挥部。
他冲进指挥部，一把抓起那部仍在嗡嗡作响的电话，气息未平：
“我是江岳！详细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发电厂守备排长焦急的声音：
“报告大队长！几分钟前，六架鬼子轰炸机从东侧超低空突袭，轰炸了发电厂！
厂房屋顶被炸穿数处，一台锅炉的进水管被震裂，高温蒸汽大面积泄漏！
万幸主发电机未被直接命中，但抢修期间供电已完全中断！
工人老刘为紧急关闭阀门，手臂严重烫伤，已送医务所！”
“人员伤亡？仅老刘一人？”
江岳声音陡然绷紧。
“是！仅他一人受伤！鬼子飞机投弹后即刻脱离，未进行扫射。”
“知道了！”
江岳瞥了一眼墙上那粗糙的木钟，眉头死死锁紧，
“立即组织所有技术力量，不惜代价全力抢修！优先确保人员安全！供电恢复后第一时间报告！”
“是！”
电话咔嗒挂断，但江岳的手指仍紧按在话机上，目光如炬般钉在那钟面上。
不对！
这次空袭的时间，比过去几天鬼子从北平方向来的例行空袭，足足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北平机场的鬼子，除非午夜提前起飞，否则绝无可能在这个时间点飞抵大同投弹！
唯一的解释——
这批鬼子飞机，并非来自北平！
而是从距离更近的……张家口起飞！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寒意凛然。
若从张家口起飞，航程大幅缩短，留空时间更长，威胁呈几何级数增长！
他猛地抓起另一部直通防空阵地的专线电话，语气急促却斩钉截铁：
“我是江岳！命令所有高射机枪阵地、高射炮位！即刻进入最高等级战备！
弹药上膛，人员全员就位！鬼子机群极可能仍在附近空域，准备发动第二波突击！”
放下电话，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迅速摇通直通纵队司令部的专线。
电话刚一接通，便传来李云龙那特有的、带着不耐的粗嗓门：
“喂？哪个？老子正喝早饭的粥呢！”
“司令！是我，江岳！发电厂刚遭空袭，现已停电！”
“他娘的！消停了十来天的鬼子飞机，今个儿又来找死了？！”
李云龙破口大骂，
“伤亡咋样？”
“一名老师傅重伤，设备部分损毁，正在全力抢修。”
江岳语速极快，
“司令，关键不在此！此次空袭时间异常，比平日整整早了半小时！”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了一秒，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啥意思？给老子说明白！”
“我高度怀疑这批敌机并非源自北平！是从张家口机场起飞的！航程缩短，故能提前抵达！”
江岳语气斩钉截铁，
“司令，他们完成轰炸，必定返航张家口！”
李云龙何等人物，立刻嗅出其中凶险与机遇，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张家口？你小子……又憋着什么邪火？想给老子捅破天？”
“司令！被动接打绝非长久之计，我们必须以攻代守！”
江岳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鬼子刚炸完咱们，正以为得计，警惕性必然降至最低！
我们的‘铁鸟’与‘木鸟’，航程足以覆盖张家口！
我请求立即带队起飞，尾随其返航轨迹，直扑张家口机场！
趁其降落、加弹、加油，最为松懈之时，给他来个中心开花！炸他个底朝天！”
“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李云龙陡然拔高的惊呼，接着是一阵好像被呛到的剧烈咳嗽，
“你他娘疯了？！张家口那是鬼子驻蒙军的心脏地带！防空火力密得跟铁桶似的！
你就这几架宝贝疙瘩，去了不是肉包子打狗？不行！太悬了！老子不准！”
“司令！”
江岳据理力争，
“正因他们认为我们绝无可能主动攻击，疏于防范，这才有可乘之机！
若等其从张家口日日来袭，频繁轰炸，我大同所有生产必将彻底瘫痪！
电厂、炸药厂、煤矿，哪个经得起连续轰炸？
咱们呕心沥血积攒的这点家业，能撑得住几天？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端掉其前线机场，哪怕只换来数天的安宁，也是为我争取宝贵的喘息时间！”
他顿了一下，语气沉缓却更显决绝：
“司令，突袭，才是最好的防御！待其摆开阵势，一切就晚了！”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只剩李云龙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江岳几乎能看见他拧紧眉头、咬牙切齿权衡利害的模样。
几秒之后，李云龙的声音再次炸响，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他娘的……你小子……净给老子出这种掉脑袋的题目！
话糙理不糙……可这他娘也太险了！老子这点血本……”
“司令！值得一搏！若成，大同可保半年无虞！若败……”
江岳顿了一下，
“我尽全力带弟兄们和飞机回来！”
“……你小子！”
李云龙猛地啐了一口，终下决心，
“行！老子准了！但江岳你给老子听清楚！”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凶狠：
“飞机可以摔！老子肉疼但还赔得起！
但你小子必须给你老子囫囵个儿地回来！这是死命令！听见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请司令放心！”
电话重重挂断。江岳即刻对身旁待命的参谋厉声吼道：
“立即向大同机场发电！命令：飞行队所有作战飞机，即刻进行紧急起飞准备！检查油料弹药，待命出击！
所有地勤、警卫人员全部进入战时状态！快！快！快！”
命令如惊雷炸响，整个指挥部瞬间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气氛紧张得几乎爆裂。
江岳一把抓起武装带和佩枪，大步流星冲出指挥部，飞身跃上那辆缴获自柴山司令部的“轻四轮”，对着司机低吼：
“快！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