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坡附近。
观察点。
浓密的灌木丛仿佛凝固的墨绿色幕布,将江岳的小分队死死裹住。
前方,蜿蜒如毒蛇的大同-灵阳公路,寂静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浆。
江岳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死寂瞬间降临。
他闭上眼,仿佛在倾听大地的脉搏,实则在分析脑海中的系统地图,冰冷的数据洪流般涌过。
片刻,他猛地睁眼,一丝洞悉一切的精光闪过,如同暗夜中的刀锋反光。
“鬼子……果然来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兴奋。
他随手抄起一根枯枝,在松软的泥土上闪电般勾勒!
一幅精确到令人心悸的战场态势图瞬间成型!
枯枝点向几个致命坐标:
三公里外:
一支臃肿的钢铁“刺猬”在公路上蠕动——超过一个中队的鬼子步兵!
队形密集得如同铁桶,重机枪在车体间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一公里处:
十二个鬼魅般的影子呈扇形散开,毒蛇般扫视着山林——前出的精锐“眼睛”!
八百米外,不起眼的山坳:
地图上,那里被江岳用枯枝重重戳了一个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战士们顺着江岳的指示望去,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又狠狠点头。
鬼子的“乌龟刺猬阵”和“毒蛇眼睛”,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
李铁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
“大队长,搞掉那队‘眼睛’?打完就溜!大部队还远着呢!”
江岳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目光如冰锥刺向铁柱:
“对,鬼子也是这么想的。”
铁柱一愣,脑子有些发懵。
“换你是鬼子头儿,”
江岳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知道‘幽灵’专打‘眼睛’,你会怎么做?”
铁柱猛地低下头,额头青筋暴起,仿佛要把整个战场塞进颅骨里碾碎!
几秒钟后,他霍然抬头,眼中迸射出惊骇与狠厉交织的光芒:
“操!有埋伏?!”
“没错!”
江岳的枯枝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刺向那个看似无害的山坳!
“就在那儿! 鬼子给我们准备的‘毒牙’!”
他抄起望远镜,冰冷的镜片死死锁定那片洼地。
“不是‘可能’!”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属的颤音,
“是肯定! 看清楚了,铁柱!洼地边上的枯草——那几道被压断的痕迹! 那是鬼子的痕迹!”
望远镜里,那几道细微却致命的压痕如同烙铁烫在铁柱眼里!
“他娘的!”
他低声咒骂,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差点钻了鬼子的套!”
“知道有‘毒蛇’盘着,还怕它咬?”
江岳眼中杀机暴涨,枯枝猛地指向公路上那队移动的“眼睛”,
“目标不变! 先挖了鬼子的‘招子’!喜子!”
他转向王喜奎,命令如同出膛的子弹:
“你带栓子、根子,负责狙杀!打要害! 铁柱!”
他目光转向李铁柱,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你带两个教官,跟我一起,盯死那条‘毒蛇’!别让它探头咬人!其他人!”
他扫视剩下的战士,
“后撤百米! 各自找好掩体!鬼子要是敢追过来——那就是你们的肉!”
“是!”
低沉的应命声如同闷雷滚过,众人瞬间散开,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无声无息。
王喜奎带着两个新兵,如同真正的幽灵,在岩石和灌木的阴影里蛇形潜行,最终蛰伏在一处绝佳的反斜面。
三八式的枪管在阴影中伸出,准星套住了越来越近的死亡目标。
“目标确认:十二人扇形侦察队。”
王喜奎的声音冷得像冰,
“第三号:背电台,通讯兵;第五号:望远镜,头头;第七号:轻机枪手。优先:头、电台、机枪!”
他目光扫过身边两个呼吸急促的战友:
“栓子,电台兵!根子,头头!机枪手——我的!”
与此同时,江岳和李铁柱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咬住八百米外那片死寂的山坳。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一丝风都没有。
“铁柱,闻到了吗?”
江岳的声音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
“死一样的静! 鸟都吓跑了!记住——这就是‘毒蛇’的呼吸!”
砰!砰!砰!
三声撕裂寂静的爆鸣!如同死神的丧钟同时敲响!
望远镜里的鬼子小队长脑袋猛地炸开一团血雾!
背电台的通讯兵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扑地不起!
扛着轻机枪的鬼子刚想放下歇口气,一颗子弹精准地钻入太阳穴——红的白的,喷溅而出!
电光火石!
三处要害同时被洞穿!
“撤!”
王喜奎的厉喝如同刀锋劈开空气!
三人收枪、转身、没入身后的密林,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一气呵成,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八嘎!敌袭——!”
幸存的鬼子惊恐地嚎叫,子弹和掷弹筒榴弹如同无头苍蝇般泼洒向枪响的大致方向,只打得枝叶纷飞,硝烟弥漫——
人,早已消失无踪!
运输队方向传来刺耳的警报和重机枪的恐怖声响!
而就在这一刻——
那片死寂的山坳,动了!
六条“毒蛇”猛地窜出!
动作迅捷、狠辣、专业!
伪装,与枯草近似,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难发现他们。
一组三人如同离弦之箭,直扑王喜奎刚才的射击点!
另一组三人,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悄无声息却致命地,朝着江岳他们潜伏的灌木丛,直插而来!
“来了!”
江岳嘴角咧开一个冷酷到极致的笑容,眼中燃烧着猎人看到猎物入套的兴奋火焰,
“铁柱!看清了?鬼子的‘猎杀队’!够快!够狠!三角阵型,攻守兼备!可惜——”
他声音陡然转寒,
“他们太急了! 尾巴露出来了!反客为主! 现在——轮到我们开席了!”
命令如同冰珠砸落:
“六个鬼子,分两组。扑我们这组三个!铁柱,你分配目标! 我压阵!”
“是!”
铁柱眼中凶光爆射,瞬间锁定三个致命点!
砰!砰!砰!
三声枪响如同一个声音炸裂!
远处三个高速突进的“毒蛇”身影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颓然栽倒!
另一组包抄王喜奎方向的三个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惊得魂飞魄散!
瞬间扑倒在地,死死躲在掩体后,再也不敢露头追击!
“那三个龟孙子,五百多米,”
江岳的声音冷峻,
“硬啃?咱们牙口没那么好。摸过去?搞不好被反咬一口。”
他看向铁柱,后者正不甘地一拳砸在泥土里,溅起几星尘土。
“按规矩,该走了。”
江岳道,但话锋突然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不过……今天,鬼子给咱们留了点‘小礼物’。跟我来!”
在铁柱惊愕的目光中,江岳竟将手中的长枪轻轻放在地上,对他做了个“放下枪”的手势。
两人如同鬼魅,赤手空拳,在嶙峋的山石和茂密的草丛间,悄无声息地潜向那三具还温热的鬼子尸体。
几百米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在死亡边缘。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抵达。
江岳弯腰,从一具尸体旁抄起一支造型奇特的步枪,枪身比三八大盖更短粗,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气。
“大队长,这枪……”
铁柱瞪大了眼。
“鬼子的九九式,”
江岳掂了掂,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声音带着一丝贪婪,
“咬人更狠的好东西!”
他迅速搜刮出配套的子弹。
铁柱的动作更快更狠!
他像一头饿狼扑在尸体上,熟练地扒拉着,匕首、子弹盒、干粮袋、甚至鬼子口袋里的香烟纸片……一切有用的“零碎”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搜刮一空!
动作麻利得像在自家后院摘菜。
“快走!”
江岳低喝一声。
两人如同得手的山猫,带着沾满血腥的战利品,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无边无际的、危机四伏的山林阴影之中。
身后,只剩下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远处运输队越来越近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重机枪轰鸣。
那三个躲过一劫的“毒蛇”,是否正用同样冰冷的枪口,透过层层枝叶,死死锁定着他们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