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声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低鸣从余扬喉咙深处溢出。他赤红的瞳孔中，那疯狂旋转的毁灭漩涡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余扬”本身的痛苦和挣扎，如同溺水者般艰难地浮现出来。
他掐着周盛脖子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丝。
得以喘息的周盛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看着眼前这惊人的一幕，看着白小北那几乎被咬穿的手臂和决绝的眼神，心脏揪紧，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这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竖井口激烈的枪声、怪物的嘶吼、战友们的呼喊…似乎都变得遥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这中心的一点上。
然而，这平衡脆弱得如同蛛丝。
“零号”体内的兴奋剂和毁灭本能仍在疯狂反扑，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那丝刚刚浮现的“余扬”的意识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他的牙齿再次开始用力，似乎想要彻底咬断口中的手臂。
白小北痛得几乎晕厥，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他甚至艰难地抬起另一只同样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轻轻地抚上余扬那布满暗红纹路、显得狰狞无比的脸颊。
这个动作温柔得与周围的残酷格格不入。
“余扬…”白小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固执，“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回来的…你从不骗我的…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的钥匙，猛地撬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余扬的身体猛地一震，赤红的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无数被压抑的、属于“余扬”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过，并肩作战时信任的眼神、平日里笨拙却温暖的关怀、还有那个最终时刻…他许下的承诺…
“呃啊啊啊啊————！！！！”
一声不再是纯粹兽吼、而是夹杂着极致痛苦和挣扎的咆哮从余扬口中爆发出来，他猛地松开了咬着白小北手臂的嘴，也松开了掐着周盛脖子的手，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颅，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搐、挣扎。
暗红色的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地明灭闪烁，仿佛有两种力量在他体内进行着殊死搏斗，他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一会儿是纯粹的兽性狰狞，一会儿又是属于人类的极致痛苦。
“小北！”周盛趁机猛地将白小北从余扬身边拖开，看着他手臂上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恐怖伤口，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止血。
“我…我没事…”白小北虚弱地摇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痛苦挣扎的余扬，眼中充满了心疼和希冀，“周盛…余扬他…他好像…”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紧张待命的夏清元瞅准机会，猛地将一支高浓度的镇静剂注射枪扔给周盛：“周盛，机会！注射他的颈动脉！快！也许有用！”
周盛接过注射枪，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最顶尖的狙击手般冷静，抓住余扬因为痛苦而仰头嘶吼的瞬间，闪电般将针头扎进了他的颈侧，将里面所有的药剂猛地推了进去。
“吼！！！”
药剂注入的瞬间，余扬发出了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挣扎的力量大到几乎将按住他的周盛掀飞，但随即，药效开始迅速发挥作用。他眼中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暗红色的纹路也逐渐隐没在皮肤之下，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最终，他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呼吸虽然粗重，但不再是那种狂暴的嘶吼，而是陷入了深度的、被迫的沉睡。
“余扬！”白小北挣脱周盛，扑到余扬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平稳沉重的呼吸，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前一黑，也差点晕过去，被周盛及时扶住。
“他暂时没事了…只是力竭加上镇静剂，但等醒了就说不定了”，夏清元快速检查了一下余扬的状态，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成功了…暂时成功了…”
零号状态的后遗症，谁也不知道有多大。
然而，还不等他们稍微喘口气。
“周队！井口，怪物又冲上来了，数量更多了！”
负责指挥防御的韩亦煊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声音已经被硝烟熏得沙哑不堪。
只见竖井口中，更多的怪物如同喷发的石油般不断涌出，虽然因为距离原因动作迟缓，但那庞大的数量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战士们组成的防线在不断后退，弹药消耗极其严重，伤亡也在增加。
“血液分析结果出来了”，一直在紧张操作的夏清元通过联络器突然大喊，“圣者的血液中有一种独特的神经信号放大器成分，他通过这个来控制怪物！如果能制造足够强的信号干扰和抑制药剂……也许能够削弱他！”
“必须立刻把血液样本送到实验室”，跟着先行队伍赶来的夏程元抱着分析仪焦急地喊道，“需要大型设备分析结构并合成特异性抑制药剂，在这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有实验室，郑一闻，指挥夏博士过去，另外我需要人带他们过去”，周盛强撑着站起来，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
郑一闻立刻调出去研究室的地图，宗羽拖着那条血肉模糊的腿，“给我。老子去！就算只剩一条腿爬，我也把他们护送过去！”
“我们也去！”一支由北城基地精锐士兵组成的小队队长站出来，“两位博士是北城的财富，不可有一点损失。”
“好！”周盛当机立断，“宗羽和你们带队护送夏博士和样本去实验室，无论如何，必须完成任务！韩队，金发财，姜楚星，宗秋你们带人守住这里，清理井口怪物，接应支援，我，小北，还有…”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余扬和孟渝淞，“…留下照顾伤员，并作为最后防线。”
“是！”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宗羽将血液提取器小心翼翼贴身放好，在宗秋和两名北城士兵的搀扶下，忍着钻心的剧痛，朝着郑一闻传来的路线方向艰难却快速地移动。
夏程元和夏清元抱着分析仪紧随其后，另外几名士兵负责断后。他们很快消失在一处通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