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翻腾的杀意暂时蛰伏,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和对身边同伴的珍惜。
金发财不再打趣,闭上了眼。宗羽抱着手臂,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宗秋安静地靠在哥哥身边。周盛看着太佑谦专注歌唱的侧脸,眼神深沉。孟渝松依旧靠着墙,但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拉姆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夏清元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白小北躺在地上,看着那几颗微弱的星辰,耳边是太佑谦的歌声,心中那片因为余扬而撕裂的焦土,仿佛被这歌声和同伴的气息温柔地覆盖了一层薄雪,疼痛依旧,却不再那么尖锐刺骨。
希望,如同寒夜中的星火,在每个人的心底,悄然复燃。
明天,他们将踏上征途,向着冰封的长白山,向着那个被困在银色面具下的灵魂,发起最后的冲锋。无论生死,无论成败,九队,同在!
北城基地最大的机库,此刻被肃杀的气氛填满。冰冷的钢铁穹顶下,数百名精锐士兵如同沉默的磐石,以整齐的方阵肃立。深黑色的作战服、闪烁着冷冽光泽的武器、覆盖全身的防弹夹层……这是一片钢铁的丛林,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经过血火淬炼的冰冷气息。空气凝滞,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金属摩擦的轻响,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味道。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基地两位最高决策者并肩而立。
张远山,轮值主席,身着笔挺的将官制服,肩章上的将星在强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方阵,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在巨大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北城的勇士们!在我们身后,是数百万同胞期盼的眼睛!在我们脚下,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堡垒!而在我们前方,是盘踞在长白山深处,屠戮我们手足,践踏我们尊严,妄图将人类拖入永恒黑暗的敌人——清扫者!”
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东方,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墙壁,直指那座冰雪覆盖的巨兽。
“废墟之王的血,还未干涸,同胞们的哀嚎,犹在耳边,那个代号‘影刃’的刽子手,用我们兄弟的血,染红了他的屠刀,这是耻辱!是刻在北城脊梁上的伤痕!”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
“今天,我们集结于此,不是为了苟延残喘,不是为了摇尾乞怜!我们是为了复仇!为了夺回被掠走的兄弟,为了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这份耻辱,为了告诉那些藏在冰窟里的杂碎,人类,永不屈服!”
“此战,必胜!为了北城!为了人类!前进!!”
极具煽动性的语言,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下方士兵眼中压抑的怒火和战意,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吼声从方阵中爆发出来:“必胜!必胜!必胜!”
钢铁的丛林仿佛被注入了沸腾的血液,杀气冲天。
张远山满意地看着下方被调动起来的激昂情绪,微微颔首,退后半步。
太瑞贤走了上来。与张远山的激昂不同,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陈旧的黑色中山装,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沉静如深潭。
他没有看台下,而是微微低着头,仿佛在组织语言。
扩音器里传来他清晰却并不高昂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沙哑:“战士们。” 他开口,没有称呼“勇士”,只是平淡的两个字,却奇异地让沸腾的方阵稍稍安静了一些。
“张主席的话,是北城的意志,是战斗的理由。”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却都写满坚毅的脸庞。他的目光,不像张远山那样具有穿透性的压迫感,却像温和的水流,悄然浸润到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现在,我只想说几句……或许不太合时宜的话。”
“长白山,很远,很冷。零下三十度,暴风雪,深不见底的冰裂缝,还有比野兽更狡猾、更残忍的敌人。”
他的语气平实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所有人仿佛瞬间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
“你们中的很多人,我见过。在医疗部,在作战部,在食堂……我也送走过你们的战友。”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知道,你们不怕死。北城的战士,没有孬种。”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目光变得锐利,“我,太瑞贤,以一个家人,一个朋友,一个被你们所保护的身份,请求你们——”
“活着回来!”
四个字,重若千钧,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激昂的战意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更沉重、更温暖的东西。
“你们的命,不只是你们自己的,是你们父母妻儿的,是你们身边战友的,更是北城未来的希望。我要你们牢牢记住,进攻时,保护好你的侧翼,撤退时,别忘了拉上受伤的兄弟,遇到无法力敌的敌人,不要逞强,活着,才有输出!活着,才能继续战斗!活着……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才能回家!”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我和张远山轮值主席,夏程元博士,以及千千万万期盼你们回家的人们会在这里,等着你们。等着给你们庆功,或者……治伤。无论如何,我要看到你们,尽可能多的,活着回来。这是命令。好了,解散,准备登机。”
没有山呼海啸的应答。台下是一片沉默。但每一名士兵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那里面除了沸腾的战意,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责任”和“牵挂”的东西。他们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枪,对着高台上那个清瘦的身影,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钢铁的意志,需要血肉的温度来滋养。太瑞贤的话,像冰冷的铠甲下悄然注入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