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集结,集结所有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身着不同制服的军人代表,扫过那些在废土中磨砺出钢铁意志的战士,“统一指挥,协同作战,情报共享,互为犄角,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战,任由敌人逐个击破!我们的枪口,必须一致对外,我们的防线,必须坚不可摧!”
“我们需要集结,集结所有尚存的资源与工业能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食物、药品、能源、武器、材料……一切用于生存和战斗的物资,建立全球性的战时配给与互助体系,一个基地的饥荒,就是所有基地的危机,一个区域的沦陷,就是全人类防线的崩塌。此刻,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的!人类的!”
他猛地一挥手,巨大的全息地图上,所有金色连接线骤然爆发出炽烈的光芒,如同燎原之火。
“这不是请求,这是生存的唯一通途。这不是乞求联盟,这是人类文明最后自救的号角!‘清扫者’要抹去我们的人性,把我们变成怪物或者怪物的奴仆!而我们,”太瑞贤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如同撕裂黑暗的号角,带着一种悲壮的、撼动人心的力量,“我们要告诉它们,告诉这个崩坏的世界,人类,永不屈服,人性,永不磨灭!我们将战斗,我们将联合!我们将以‘磐石’为名,在这绝望的废土之上,重建属于人类的尊严与未来!”
太瑞贤的演讲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激起的却并非一致的浪花。掌声,在短暂的死寂后,如同迟来的潮水般响起,从北城基地代表的区域开始蔓延,逐渐扩散。
然而,这掌声并不全然热烈,更谈不上统一。
它更像是一种在巨大震撼和压力下的本能反应,带着复杂的回响。
许多代表的脸上,震撼与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便被更深沉的忧虑和算计所取代。
太瑞贤描绘的蓝图固然壮阔,联合的必要性也毋庸置疑,但“共享”二字,重若千钧。这意味着要交出各自视为命根的核心技术、珍贵样本、宝贵的武装力量和赖以生存的资源命脉。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信任是比食物更稀缺的奢侈品。
来自北美“自由堡垒”的代表,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老者,缓缓放下鼓掌的手。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太主席的呼吁令人动容。人类联合,确是大势所趋。然而,‘磐石同盟’的具体架构、指挥权的归属、资源的调配规则、尤其是科研成果的归属与使用权界定……这些关乎生存根本的细节,恐怕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他几位大国基地的代表,隐含深意,“过于理想化的蓝图,有时反而会成为崩塌的导火索。”
他的话语,精准地点燃了其他基地代表心中那根名为“利益”的弦。不少人暗自点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联合可以谈,但主导权、蛋糕怎么分,这才是关键。
南亚次大陆“新德里庇护所”的代表,一位裹着传统纱丽、气质沉静的中年女性,接着开口,她的声音柔和,提出的问题却更为现实而尖锐:“太主席,陈教授,我们钦佩北城基地的科研突破和牺牲精神。但关于抗体和延缓药剂……”,她看向全息影像中白小北的面孔,“这是全人类共同的希望。如何确保其研究成果能公平、及时地惠及全球所有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同胞?如何防止其成为某种政治或资源交换的筹码?”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潜台词昭然若揭。
技术垄断,在末世同样致命。
太瑞贤面沉如水,对这些质疑和潜藏的锋芒早有预料。
他正要开口,身旁的陈老却缓缓站了起来。
老人的身形有些佝偻,但当他站起,整个会议厅嘈杂的议论声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这位一生浸淫在生命奥秘中的学者,身上有种超越政治和利益的纯粹力量。
陈老没有直接回应那些质疑,他浑浊却异常清明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苍凉与洞彻:“诸位,在讨论权属、规则、分配之前,请允许我这个老头子,从一个纯粹的生物学角度,再补充几句。”
全息投影应声变化,不再是具体的丧尸或组织,而是呈现出一片浩瀚、精密、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双螺旋结构海洋,那是人类基因组的动态模拟。
“我们面对的敌人,并非仅仅是看得见的丧尸怪物,或者‘清扫者’那群疯子。”陈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注定悲伤的预言,“我们面对的,是一种足以改写生命底层逻辑的‘熵’。丧尸病毒,就是一种最粗暴、最恶毒的生命‘熵增’催化剂。”
他指向那不断变化、看似稳定的基因图谱:“在自然状态下,生命的演化是缓慢的,基因的突变是随机的,有着自我纠错和适应的机制。但丧尸病毒,以及‘清扫者’利用它进行的那些亵渎造物的融合实验,是在强行撕裂这种平衡,他们在人工制造基因层面的‘混沌’!”
图谱骤然扭曲,无数代表基因片段的亮线开始疯狂地断裂、重组、嵌入完全陌生甚至来自其他物种的诡异片段。
整个基因图谱变得混乱不堪,闪烁着代表错误和崩溃的刺目红光。
“这种人为诱导的、失控的基因‘熵增’,其最终结果是什么?”陈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笃定,“不是进化,是彻底的崩坏!是‘人’这个概念的彻底消亡!”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开所有侥幸:“试想一下,当人类的基因被肆意篡改,被强行嵌入野兽、昆虫、甚至……其他人类同胞的片段,当我们的后代在母体中就因基因冲突而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怪物,当我们的社会由一群基因来源不明、思维混乱、形态各异的‘东西’构成……请问诸位,那时,我们还能称之为人吗?我们还有资格谈论‘人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