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赶早不如赶巧!北哥亲自下厨,我把我爷爷压箱底的好酒都拿来了,女儿红!可是我娶媳妇的时候才能喝的!你俩小子有口福了!甭客气,当自己家!今儿不醉不归!”
宗羽被他这过分热情的动作带得一个踉跄,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分,眉头紧锁,身体明显僵硬地抗拒着。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拒绝:“我们…”
“哎呀,客气啥!”金发财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手上加了点力气,半推半搡地把两人按到了两张空着的、明显是从旁边实验室临时征用的塑料凳子上,“北哥的手艺那可是一绝!错过今天,后悔一年!来来来,先坐!”
宗秋被按着坐下,在周围谈笑风生的人群和那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火锅之间来回移动。当白小北端着一盘刚出锅、淋着红亮诱人酱汁的猪蹄子走过时,那浓郁到极致的肉香精准地击中了宗秋的嗅觉中枢。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汽,他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把那不合时宜的哽咽压回去,可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发出一串更响亮的“咕噜噜”。
宗羽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弟弟强忍泪水的样子,看着那盘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温暖光泽的肉片,那盘象征着饱足和安稳的食物,几乎要将他撕裂。
没有什么比放一盆肉在两个总是挨饿的人面前更有诱惑力的了,如果有,那就是两盆。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和急促:“你们的好意心领了,我们真的…”
话音未落,一个温热的、沉甸甸的物体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宗羽下意识地低头。
那是一个实验室里用来盛放培养基样本的硬质玻璃碗,碗口足有脑袋大,碗壁厚实冰冷。此刻,这象征着严谨科学的器皿里,却被满满当当地堆成了小山,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被压得瓷实,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油光发亮、酱香浓郁的猪蹄子,还有刚从火锅里捞出来的,冒着热气的肉片,以及几根油滋滋的蔬菜。
滚烫的温度透过厚重的玻璃碗壁灼烫着他的掌心,那霸道而温暖的香气,像无数只无形的小手,瞬间扼住了他所有拒绝的言辞。
白小北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随手把另一只同样堆成山的“实验大碗”塞进了旁边宗秋颤抖的手里。他随意地在自己那件沾着油污的白大褂上擦了擦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吃吧。碗都高温消过毒了。夏清元认证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不等兄弟俩反应,转身又赶快走到火锅边,开始下其他的菜,俨然投喂队员变成他最高兴的事情。
宗羽捧着那碗沉甸甸、热腾腾的食物,僵在原地。
碗口的白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头,看着碗里那丰盛得近乎奢侈的食物,又看看身边弟弟宗秋。
宗秋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平时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这是吃到好吃东西的表现。
滚烫的食物入口,宗云被烫得猛地缩了一下脖子,他吹了两口,送进嘴里,浓郁的、带着烟火气的食物香气抚慰了他的胃也让他有一种踏实的、落地的温暖。
冰冷的、厚重的实验玻璃碗,此刻成了承载人间至味的圣器。兄弟俩埋首在巨大的碗口前,勺子和碗壁发出碰撞声。滚烫的米饭、香浓的肉片、火锅的香辣…每一口都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满足,都是对白小北厨艺的肯定。
他们吃得那么专注,那么投入,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眼前这只巨大的碗里。实验室的喧嚣似乎离他们远去,只剩下碗中食物被快速消灭的声响。
金发财碰了碰旁边的姜楚星,“楚星啊,他们好像几天没有吃过饭似的。”
“北哥做的真的很好吃啊”,姜楚星也跟着金发财叫,他看着金发财,眼睛都亮了,想要和他多说说话,“红红,我也几天没看见你了,你训练的怎么样?”
“说了别叫我红红啊,再叫一次我打你一次,吃饭呢别谈论烦人的工作”,金发财警告完他,端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杯,乐呵呵地凑到宗羽宗秋面前,看着两人风卷残云的架势,啧啧有声:“嘿!这才对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瞧瞧这吃相,多带劲儿!北哥,再给咱小兄弟添点!这碗够大,多装点!”
他嗓门洪亮,带着一种纯粹的、感染人的快活。
宗羽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鼓起,闻言抬起头,油光发亮的嘴唇快速翕动着,声音含混却异常清晰地迸出来:“九队!我们加入!”
之前他想要离开的想法,在吃了白小北做的饭以后,荡然无存。
“唔!嗯嗯!”
旁边的宗秋更是头也不抬,一手护着自己的大碗,一手拼命往嘴里扒饭,只能发出赞同的鼻音,小脑袋点得像啄米的小鸡。
余扬看着两人,不禁有些好笑,他蹲在白小北脚边挂着土地,“我有一点相信你说那两个人是好人了,看他们吃的多香啊,坏人可不会那么吃饭。”
白小北对此十分有满足感,“他们能吃的高兴就好”,余光瞥到余扬手里的土豆,好家伙,几刀下去变成了一根手指粗细的小棍,他连忙把人赶过去吃火锅,再这样下去,这堆土豆都要被他嚯嚯成棍子了。
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冰冷的器械轮廓,浓烈的香气与酒精的味道混合发酵,酝酿出一种微醺的、放纵的氛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早已从最初的拘谨和试探,彻底滑向了喧闹欢腾的深渊。
金发财满面红光,敞着衣襟,一只脚踩在不知谁搬来的矮凳上,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一个并不那么好笑的笑话,自己却笑得前仰后合。他再次举起那粗陶罐子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倾泻而下,在玻璃杯里打着旋儿。
“来来来!满上满上!我爷爷当年埋在老家枣树底下,说等我娶媳妇儿的时候挖出来喝!结果媳妇儿没影儿,倒先便宜了你们这帮孙子!哈哈哈!”
他已经不知道说第几遍了,大笑着,豪气干云地一挥手,不小心带倒了旁边姜楚星刚倒好的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