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和冰冷的雨声。
韩亦煊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那极致的恐惧和对自身利益的算计压倒了一切!
余扬的眼睛在说明一个事实,让他们走,他就能得到真的抗体!
他猛地一挥手,几乎是吼出来的:“把枪都放下——!”
余扬看向白小北,“给他。”
白小北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急着把注射器递过去。在韩亦煊惊愕、愤怒、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白小北右手拇指猛地用力,那支装着血液“抗体”的注射器推杆被狠狠压下,里面‘价值连城’的液体,如同被丢弃的污水,瞬间被全部推出针管,喷射在脚下肮脏泥泞的地面上!
暗红色的液体迅速被浑浊的雨水冲散、稀释,消失无踪!
“不——!!!”韩亦煊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惨嚎!他目眦欲裂,几乎要扑过来!
但白小北的动作没有停止!
在韩亦煊的惨嚎声中,白小北将空了的注射器,锐利的针尖,毫不犹豫地、精准地刺入了自己右臂肘窝的静脉血管!
殷红的、温热的、属于他自己的鲜血,带着勃勃的生命力,迅速充盈了透明的针管。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钟。白小北猛地拔出针管,看也不看,手臂一扬!
那支装着满满一管鲜红血液的注射器,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眼的弧线,带着水珠,如同最后一枚投向恶魔的审判之矛,朝着韩亦煊的方向飞去。
“这才是你想要的,接好了!”
韩亦煊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他甚至顾不上仪态,如同饿狗扑食般向前踉跄了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白小北之前一直用一只假的‘抗体’在骗他!在拖延时间!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在韩亦煊的脸上、身上,冲刷着他昂贵的西装,也冲刷着他手中的那管鲜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愤怒、被愚弄的屈辱……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管在雨水中依旧温热、刺目的鲜红。
他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怒吼,“白小北!”
“走!”余扬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白小北往自己身后一拽,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和韩亦煊之间,同时朝着机舱狂奔!
拉姆和周盛反应极快,立刻从舱门内伸出手!
余扬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抱着白小北,将他猛地推向舱门,拉姆和周盛的手瞬间抓住了白小北的双臂!
“余扬!”
白小北惊恐地看着还留在泥地里的余扬!
就在白小北被拉进舱门的瞬间,余扬的余光扫到一个冲他举起枪的身影,他猛地转身,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躲开对方的子弹,同时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看也不看就朝着韩亦煊所在的方向盲射几枪!
“砰砰砰!”
子弹打在冲压机床上溅起火星,虽然没有准头,却成功地让韩亦煊和他身边的士兵下意识地缩头躲避!
而那个举枪的人,像是运气不好似的,被子弹击中的心脏,向后倒地。
他倒下的瞬间,余扬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是大理基地里,抛弃了所有难民,抛弃了军人的信仰,投奔蜀中的赵二。
借着这瞬间的空档,余扬如同猎豹般弹起,在最后一刻,一只脚狠狠蹬在舱门边缘,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入了机舱!
“关门!升空!最大功率!!”
余扬的咆哮淹没在引擎的嘶吼中!舱门在韩亦煊眼睁睁看着猎物全部逃脱的目光中,猛地合拢!
直升飞机强劲的引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庞大的机身猛地拔地而起,强劲的气流将地面上的泥水、杂物、士兵吹得东倒西歪!
韩亦煊被狂风吹得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攥着那管鲜血,仰着头,看着那架伤痕累累的直升机如同挣脱枷锁的鹰隼,在漫天冰冷的雨幕中,撕裂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朝着北方,朝着北城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去!很快,就变成了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机舱内。
余扬重重地摔在金属地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泥水和血水混合着从他身上淌下。他的手掌在刚才的翻滚和跳跃中似乎又崩裂了伤口,混合着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剧痛传来,但他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看向被周盛和拉姆扶住、惊魂未定、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白小北。
四目相对。
白小北眼中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后怕,还有对余扬刚才那疯狂举动的不敢置信和……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悸动。
余扬的眼中,翻腾的怒火尚未平息,带着死里逃生的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以及一种近乎凶狠的占有欲——这个人,他抢回来了!用命抢回来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白小北,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在布满血污和泥水的脸上,显得无比狼狈,却又无比坚定。
白小北看着这个为了自己,连命和整个队伍撤离机会都可以毫不犹豫舍弃的男人,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如此强烈守护着的、滚烫的安全感。
他挣脱了周盛和拉姆的搀扶,踉跄着扑到余扬身边,紧紧抓住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仿佛抓住了整个世界。
余扬反手,更用力地回握。冰冷的金属舱壁,引擎的嘶吼,伤员的呻吟,在这一刻都仿佛远去。只剩下两人交握的手,和劫后余生、同归共济的沉重心跳。
引擎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地在狭小的机舱内回荡,盖过了伤员压抑的呻吟和急促的喘息。机舱壁上沾满了泥点、血迹和不知名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汗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息。
白小北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舱壁,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法控制的颤抖。冰冷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却感觉不到,肾上腺素褪去后的巨大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小心握在手里的手掌突然反向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