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扬小心地解开白小北手臂上缠绕的纱布。
随着纱布层层剥落,露出的景象让余扬的瞳孔骤然收缩。
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针孔和尚未愈合的伤疤,像一张狰狞的地图。上一次抽血留下的青紫淤痕还顽固地盘踞在皮肤下,触目惊心。
夏清元用他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白小北注射了你的血液这么多年,似乎并没有激发出任何显着的超常能力。”
“确实。”余扬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只是抱着白小北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正沉浸在温暖怀抱里的白小北身体一僵。
这……这跟直接说他是个没用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夏清元将针尖对准了白小北手臂上相对“完好”的静脉区域。“但他能吸收你的血这么多年而没有产生致命排斥,现在又能吸收并影响丧尸病毒,这本身……”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也是一种极其罕见且值得研究的进化方向。”
余扬没有回应,他只是用身体牢牢地护着白小北,下颌抵着他的发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根冰冷的针头刺入白小北的皮肤,看着鲜红的血液被负压迅速吸入透明的管道。
就在针头刺入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仪器运转声淹没的叹息,混着温热的气息,拂过白小北的耳廓:
“对不起……”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重的分量,重重落在白小北的心上。
那不是对实验本身的歉意,而是对他承受这一切、对他满臂伤痕的疼惜。
殷红的血液顺着管道汩汩流淌,汇入连接丧尸血管的另一端。
奇迹般的变化在几秒钟内发生:那具前一秒还在疯狂嘶吼挣扎的丧尸,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嘶吼戛然而止,狂暴的挣扎变成了无意识的轻微抽搐,最后彻底安静下来。浑浊发黄的眼珠不再乱转,而是直勾勾地、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连那张开的、流着涎水的嘴巴也缓缓地、僵硬地闭合了。
束缚带不再发出呻吟,整个空间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余扬立刻抬头看向旁边监测丧尸各项生理指标的屏幕,上面跳动的数字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夏清元迅速而利落地将针头从白小北手臂拔出,用无菌棉按住针孔,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流,“血要完全发挥作用还需要时间观察,但至少……不像我们之前尝试过那样,一打进去就引发更剧烈的暴走和崩溃。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迹象。”
白小北被抽走了接近100cc的血液,脸色有些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余扬低头看他,语气不容置疑:“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他小心地避开白小北手臂的针眼,想要将他抱下手术台。
然而,白小北却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余扬的手腕。
他抬起头,尽管虚弱,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执拗,缓缓地、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我想看着”,他死死地盯住那具安静得诡异的丧尸,“我想亲眼看看……我的血,到底能做什么。”
他需要见证,这饱含痛苦和希望的鲜红液体,是否能真正点燃人类在末世中的一线曙光。
实验室里只剩下管道内液体流动的细微声响。
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次秒针的跳动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白小北紧盯着连接着丧尸的那块监视屏,上面的波形图原本还在剧烈地、无序地抖动着,象征着一个狂暴生命体的挣扎。
突然!
没有任何预兆,那疯狂抖动的波形猛地向下一坠,紧接着,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它变成了一条刺眼、僵直的、毫无生气的红线!
“嘀——”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寂静!
夏清元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波澜,迅速抓起手边准备好的几支装着不明紫色液体的注射器,动作精准而迅捷地扎进丧尸颈部的静脉,将药物一股脑推了进去。
他的手指稳定得如同机械,但紧抿的唇线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间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那条象征死亡的直线,依旧顽固地横亘在屏幕上,没有丝毫起伏的迹象。冰冷的红光映照着夏清元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映照着白小北瞬间变得苍白的脸颊。
白小北的心猛地一沉,他喉咙发干,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心底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这只是暂时的假死。
“它的大脑已经死了。”夏清元的声音平板地响起,宣告着实验体的终结。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一根比普通针管粗壮数倍的金属管,粗暴地将管子插入丧尸僵硬的颈动脉,用力抽吸。
深黑、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血液被缓缓抽出,填满了粗大的针管。
他将这管象征着彻底失败的“样本”递给旁边一个研究员:“拿去提取物质,尽快分析。”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白小北写满失落和困惑的脸上,解释道:“和之前所有的结果一样。你的血液,在最初阶段确实表现出了强大的攻击性,它能精准地识别并攻击病毒细胞。但是……病毒细胞的抵抗和变异速度远超预期。你的血液在反击过程中,因为活性过高、攻击速度过快,最终失去了‘敌我识别’的能力,开始了无差别的全面攻击。就像一个失控的炸弹,在消灭敌人的同时,也炸毁了承载它的‘容器’——这具丧尸的身体,率先崩溃了。”
白小北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那些刚燃起的、以为自己能帮的上忙的微小火苗,被这盆冰水无情浇灭。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因为抽血而显得格外狰狞的针孔和淤痕,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攫住了他。
他的血……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用?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帮不上什么忙的累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