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旁,望着车窗外。
道路两旁,路灯闪着昏黄的光,不算明亮,但,也遮盖住了天上微弱的星辰。
我看着外边斑驳的光影,脑子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小汐仍然坐在我的身旁,显得十分安静。
吴管家很负责的驾驶着,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远处道路尽头,已经能看到,庄园的轮廓。
到家了。
我的脑子放空了一路,什么也没想。
吴叔停下了车。
他依旧很恭敬的,替我们打开了车门。
我感觉到了困意,没有了开口的力气,对吴叔摆手,示意他可以先下班了。
小汐和我一起下车,上楼,洗漱,更衣。
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小汐仍然睡在我的身边。
我本以为,今晚,我们俩就会那么沉默的,直至睡着。
“铭儿,你记不记得,当年,救下的那个人族的小女孩。”小汐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什么,带着些许的犹豫。
“你是说,墨儿。”我稍微回想了一下,时间有些久远。
当年,本已达到仙阶的我们,因为在仙界备受打压,而选择游历各界。
再次游历人间时,我曾经救过一个孩子。
那时,已经尝试着构架轮回路的框架,于各界游历辗转,积累资料,探寻可以作为载体的事物,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多次碰壁之下,几乎要放弃,但小汐却提出,再回人间,散散心。
毕竟在那里,我们见证过的那些悲欢离合,是第一次产生这个念想的地方。
再次游历凡间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再像我们第一次踏入时,那般祥和。
人族已起,却同仙族那般,注重阶级。
仙族当时的掌权者,偏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他们推崇上位者,无比高贵,手握重权,生来便受以优待的理念。
而普通人的性命,在上位者眼中,如同草芥,随时可弃。
于是,人间的掌权者们,争抢地盘,战火四起,百姓,颠沛流离,灾荒不断。
那天,天气格外的冷,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路边,满是枯骨饿殍。
我们碰巧,在小路边,遇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她靠在枯树的树根旁,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人已经快被雪给掩埋,不住的颤抖着。
正是闹饥荒的时代,遇上一个快要冻死的小女孩。
本来,依照当时仙界的天规,隶属仙界者,是不可以擅自插手人间之事的。
那时候,我们本就被仙族排斥,自然也没有人讲述过,究竟为什么有这样的规矩。
怜悯心之下,我还是出手救了她。
也是因此,种下了因。
也是那次相遇,注定了她,结局的悲惨。
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所做的,并不是在救那孩子,而是给她的生命里,增加了更多的灾难。
那会儿,小姑娘没有名字,我便给她取了一个,叫,应墨。
这名字,没什么特别含义,就是觉得,满地白皑皑的雪中,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眸,如墨般璀璨,一下子,就能让人陷进去。
那时,她的眸里,虽然藏着仇恨和不甘,更多的却是希望的光芒。
墨儿很乖巧,学东西也很快。
她说,她没有亲人了。
我教导了她些许医术,觉得这样,她就可以在这乱世之中,得以谋生。
既然教导了她医术,她顺势叫我一声师父。
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毕竟,我觉得自己,还没到能为人师表的程度,觉得自己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墨儿说,他的父亲,曾经告诉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恩情,自是要还的。
所以,后来几年,墨儿一直跟着我们。
我们踏山川,走四海,墨儿也一直陪同,从没有怨言,她的眼中,有着一份坚定。
随着相处,我渐渐发现,她的言行举止,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她的身世,并不简单。
她会很繁复的那种礼节,像是宫廷所有。
她识字,明理,应当从小,就生活在富足的家庭里。
她的眼神中,常带一份忧虑,独处时,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恨意。
但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是,我开始教导她其他的东西。
剑术,兵法,理法。
本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好像已经放下了先前的仇恨。
我准备教导她修道之前,偶然间,触碰到了她的眉心。
预言之力,让我看到了她往后的结局。
在她原本的命运中,那一场冬日的大雪里,她应当殒命的。
因为我的插手,她活了下来。
这是不属于她的机缘。
也因此,她多活的这些年,感受到的所有的幸福,在之后,都得一一返还,这,是这人世间的规则。
她往后将要经受的,是更剧烈的痛苦。
她会被所爱之人背叛。
在恢复原本的身份,报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达到人生顶峰的时候,重重的,跌入谷底。
她是被所爱之人,所信之人,她的枕边人,亲手杀死的,死在了育养出他们爱情结晶的那天晚上。
最后的画面里,满床都是鲜红的血。
那个刚生产完却来不及见孩子一面的母亲。
那个亲手被自己丈夫手刃的妻子。
墨儿,该是有多绝望。
她是含恨而亡的,就如同,我当年救下她的时候一样,她仍然一无所有。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我当年看到的那份光芒了。
因为我打破了原本她的命运,将给她带来多大的不幸啊。
我知道,若我再次插手,避免她走入这样的命运,结果也只会是,把她推入更可怕的深渊。
我开始隐晦的劝说,希望她放下以前的事,隐居江湖,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可是,有些事,改变不了。
墨儿,仍然逃不开她注定的命运。
她最终还是走向了自己注定的结局。
她要为她死去的父母报仇。
我帮不了她,也不想再因为我的帮助,让她变得更不幸。
那时,五六岁的小女孩,在我们身边待到了十二三岁,又过了六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悲剧里。
而我,只能成为一个旁观者。
一切因缘而生,缘散而灭。
改变她命运的起因,是我。
但最后,做选择的,却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