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的加密消息刚到，陈默就抬起了头。他没有看手机，而是将视线落在办公桌角落的玻璃缸上。那支雪茄还在原位，未点燃，像一根静止的时间标记。
他站起身，整理袖口，朝签字厅方向走去。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清晰。每一步都踩在时间节点上。
苏婉晴已经在接待室等了。她面前摆着三份文件，封皮颜色不同，但边缘整齐划一。她的手放在最上面那份蓝色文件夹上，指尖没有抖，也没有多余动作。
德国代表团三位代表坐在对面，神情紧绷。他们知道今天不是普通签约，但他们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陈默推门进来时，苏婉晴立刻开口。她用的是法语，声音不高，但每个词都像钉子一样扎进空气里。
“这是第一份文件。”她抽出蓝色文件夹，轻轻推过去，“陈氏集团经普华永道审计的最新财报。过去三年净利润年均增长百分之二十一，现金流充足，负债率低于行业平均。”
德方首席代表翻开第一页，眉头微动。
“第二份。”苏婉晴换上灰色文件夹，“是周海涛与卢森堡‘欧亚联投’签署的伪造并购协议副本。公章是仿制的，签字笔迹经司法鉴定确认为临摹。这份协议的真实目的，是让你们以为陈氏资金链断裂，急需外部注资，从而低价出让核心技术股权。”
对方脸色变了。第二个人伸手去拿文件，手指有点抖。
“第三份。”苏婉晴按下平板播放键，“是昨天上午十点四十七分，周海涛在监狱探视室签署的法律声明视频。内容是他自愿放弃对贵公司在中国一切合作项目的权利主张，并承认此前所有联络均为非法干预商业行为。”
画面中，周海涛穿着囚服，眼神空洞，在律师见证下签了字。时间戳清晰显示日期和分钟。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苏婉晴合上平板。“我们本可以不给你们看这些。但我们选择公开。因为真正的合作，必须建立在看清敌人是谁的基础上。”
德方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首席代表喉结动了一下，把文件放回桌面。
就在这时，陈默走了过来。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城市天际线。阳光从侧面照进来，打在他西装肩线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条件了。”他说。
声音很平，没有情绪起伏。
“你们想要技术共享？可以。市场准入？没问题。但前提是——彻底切断与周海涛关联企业的所有往来，并授权我方联合审查供应链三年。”
没有人说话。
陈默继续说：“你们的工程师下周就会来华调试系统。我希望他们看到的是一家干净、透明、没有暗流的企业。而不是一个被幕后操控的棋盘。”
他顿了顿。
“你们可以选择拒绝。但我提醒你们，b3停车场有一辆无牌黑色面包车，早上六点十五分驶入，至今未出。车上两人携带无线电设备和身份伪造工具。他们原本计划在签约仪式前十分钟强行带走你们其中一人。”
他转过身，直视德方首席。
“但现在，他们已经被盯死了。狙击镜十字线一直压在驾驶座太阳穴位置。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常动作，安保部队会在三秒内控制现场。”
他说完，走到会议桌旁，拿起那支从未点燃的雪茄，放进玻璃缸里。
“这不是威胁。”他说，“这是现实。”
德方首席代表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左右两位同僚。其中一人微微点头。
“我们需要十分钟。”他说。
陈默没回应。他走出接待室，进入签字厅。
厅内布置已完成。长桌中央摆放着合同文本，两侧留有签字位。电子钟显示八点二十三分，距离原定签约时间还有三十七分钟。
他站在窗边，目光扫过对面楼顶。那里有个通风口遮板微微倾斜，是雷虎提前布置的位置。狙击镜已架好，通讯频道保持静默。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程雪发来的实时监控截图：b3停车场，黑色面包车内部画面。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打开了无线电开关。
下一秒，雷虎的消息传来：“目标已激活信号发射器，频率匹配周海涛狱中联络频段。”
陈默回复：“按计划待命。”
他收起手机，看向签字厅门口。
苏婉晴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修改后的条款草案，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任务完成的冷静。
“他们接受了前置审查条件。”她说，“联合声明将在签约后同步发布，标题是《关于反商业欺诈与供应链安全的共同承诺》。”
陈默点头。
“媒体组准备好了。”苏婉晴补充，“九点零五分会推送通稿，全球同步。”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
“不是知道。”陈默说，“是从‘种子’信号出现那一刻起，就知道他们会暴露。”
他想起凌晨四点十二分，Kd-09服务器的日志波动。那个短暂接入的物理终端，不是张维干的，而是敌人通过他植入的信号中继装置发出的指令。
他们以为自己在监视陈氏。
实际上，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反向追踪。
“雷虎那边呢？”苏婉晴问。
“还在盯。”陈默说，“等他们撤才收队。”
苏婉晴走到他身边，也望向窗外。
“这一局结束了。”
“只是并购案。”陈默说，“更大的事还在后面。”
签字厅门再次打开。德方首席代表走进来，手里拿着修订后的合同文本。
“我们愿意重新谈判。”他说，“基于您提出的条款框架。”
陈默走回长桌前端，没有立刻回应。
“请坐。”他说。
德方三人落座。苏婉晴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电子版合同。谈判正式开始。
条款逐条审议。第一条关于技术授权范围，双方快速达成一致。第二条涉及数据本地化存储，经过两轮讨论后修改通过。第三条是联合审计机制，德方提出增加第三方监督机构，陈默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八点五十八分，双方代表在最终版本上签字。
九点零七分，联合声明发布。
陈默站在签字台后，看着摄像机镜头被工作人员移开。闪光灯熄灭，人群退散。
苏婉晴收拾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默转身走向窗边。对面楼顶的狙击位置已经空了。雷虎完成了任务，撤离无声。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祖母绿戒指。戒指微温，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战斗。
签字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婉晴走到门口，停下。
“中东那边来了消息。”她说，“资源谈判组三十分钟后到。”
陈默看着窗外的城市。
“让他们上来。”他说。
苏婉晴开门离开。
陈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玻璃缸里的雪茄上。烟身完整，火漆未损。
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缸壁。
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