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在德国项目文件上停了几秒,随即翻到供应商清单页。他的目光落在一家名为“莱茵精密”的零部件企业上。这家公司申报的年产量是八万套,而全欧洲同类企业的总产能也不过九万套。这个数字不对。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文件轻轻推到桌边,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程雪的分机。
“把莱茵精密近三年的供应链数据调出来。”他说,“包括设备采购、用电记录、物流运输频率。”
程雪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来:“已经接入跨境数据库,正在比对。”
陈默放下电话,靠在椅背上。他的左手无名指轻轻摩挲着祖母绿戒指,右手拇指缓缓转动翡翠扳指。这不是第一次遇到数据造假,但这次的手法更隐蔽。常规风控模型根本没有报警。
屏幕亮起时,程雪的脸出现在视频窗口。她的眼前堆着三台显示器,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查到了。”她说,“莱茵精密过去三年没有任何大型设备采购记录,厂区用电量稳定在每月十二万千瓦时,物流车次平均每周两次。按这个运营规模,年产量最多一万五千套。”
陈默点头。
“但他们报的是八万。”程雪继续说,“数据被改过。原始审计底稿里的数字是真实的,后来被人用高权限账户覆盖了。入侵路径伪装成内部财务上传,时间戳是三天前凌晨两点十七分。”
又是这个时间点。
陈默记下了。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三个词:**数据篡改、时间节点、权限来源**。
就在这时,方媛推门进来。她的手里拿着平板,脸色不太好看。
“我联系了五家德国财经媒体。”她说,“三家说记者团队集体休假,两家说报道排期临时取消。所有沟通渠道都被堵死了。”
陈默转过身:“有没有留下具体负责人姓名?”
“留了,但打过去全是空号或者语音信箱。”方媛摇头,“社交媒体上的合作账号也被限流,我们发的预热内容阅读量不到正常值的百分之五。”
这不是偶然。
陈默走回座位,打开加密通讯系统,给苏婉晴发了一条消息。几秒后,对方回复:**启用智库关系网,跳过主流媒体直接对接政策研究机构**。
他看完消息,关闭界面。办公室陷入短暂安静。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映在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陈默起身倒水时,眼角余光扫过那栋楼的顶层平台。一道微弱的反光闪过,像是金属表面反射的日光。
他动作没停,继续倒水,喝了一口,然后慢慢坐回椅子。
五分钟后,他按下安保专线。
雷虎的声音立刻响起。
“对面楼顶,b座十三层平台西侧。”陈默说,“刚才有反光,位置偏左,角度接近三十度。”
“收到。”
十分钟后,监控室画面传回。雷虎调出高倍变焦镜头,放大目标区域。平台上有一块水泥边缘被刮花,残留着支架固定的压痕。热成像显示该位置仍有微弱红外信号残留。
“有人架过观测设备。”雷虎的声音低沉,“不是普通望远镜。支架间距和角度符合狙击镜固定特征。人已经撤离,但不超过半小时。”
陈默闭眼两秒,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从现在开始,所有关于德国项目的讨论,只在S级加密会议室进行。”他说,“纸质文件双人签收,电子数据脱网操作。对外信息一律使用假模组。”
“明白。”雷虎回应,“我已经安排巡逻队增加外围巡查频次,技术组正在扫描周边无线信号。”
通话结束。
陈默站起身,走到窗前拉下百叶帘。他没有再看对面的大楼。
程雪的消息跳出来:“我写了个行为识别脚本,正在回溯所有近期上传的财务文件。如果还有类似篡改,系统会自动标记。”
陈默回复:“加上时间权重。重点查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的操作记录。”
他刚发完消息,手机震动。是方媛。
“德国那边有个新情况。”她说,“原本答应签署意向书的合作方突然提出要延期会谈,理由是‘内部评估尚未完成’。”
陈默盯着屏幕。
这不是巧合。数据被改,舆论被封,外部被监视,现在连合作方也开始退缩。
有人在系统性地切断他们的路。
他打开内部通讯群组,发出指令:
【一级应对预案启动】
【财务组:冻结所有未确认的海外付款申请】
【公关部:切换备用发布通道,准备独立报告】
【安保部:全面排查办公区电子设备,禁止非授权摄像头接入】
【技术组:建立离线分析环境,所有关键数据本地处理】
命令发出后,办公室恢复安静。
程雪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她在构建新的检测模型,加入产能合理性算法。只要实际运营数据与申报不符,就会触发警报。
方媛已经开始联系苏婉晴提供的智库名单。第一个接通的是柏林经济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对方同意以学术交流名义发布初步分析报告。
雷虎带队上了顶楼。他们用频谱仪扫描对面建筑的信号频段,发现一段加密传输曾在昨夜持续发送了两个小时。信号源已消失,但留下了缓存痕迹。
陈默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扣桌面。
他知道,这一轮攻击的目的不是拖延,而是误导。让陈氏集团基于虚假数据做出错误决策,比如高价收购一个产能虚报的企业,或者因为舆论压力被迫退出谈判。
但这背后的人,不止想赢并购案。
他们想让他犯错。
犯一个足以动摇董事会信任的错。
他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周海涛、林国栋、赵宇残部。
然后划掉了林国栋。那个人只是棋子,贪钱怕死,不会策划这么复杂的局。
周海涛有能力,也有动机。但他太急躁,不会等这么久才动手。
剩下的那个名字,他没划掉。
赵宇虽然倒台,但他留下的势力还在。那些曾经依附他的人,现在需要一个新的靠山。而破坏陈氏的并购案,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他把便签纸折好,放进抽屉。
这时,程雪的消息弹出:“找到了第二个异常点。另一家材料供应商的质检合格率从去年的87%突然升到99.6%,但他们的检测设备型号根本达不到这个精度。”
陈默回:“把这两家公司的Ip登录记录都查一遍,看有没有共同访问节点。”
“已经在查。”程雪回复,“另外,我发现它们提交文件的时间间隔很接近,都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前后四分钟内。”
又是这个时间。
他记下了。
方媛再次进来,手里拿着打印件。“柏林研究所同意明天上午发布报告。”她说,“标题暂定为《中资企业在欧投资的真实影响》。”
陈默点头:“让他们强调技术转移和本地就业,不要提并购细节。”
“好。”
她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通知印刷组,准备五十份纸质版简报。”陈默说,“明早七点前送到会议室,封口贴条形码,双人签收。”
“明白。”
门关上后,陈默打开抽屉,拿出翡翠扳指,戴在右手拇指上。他轻轻转了一下,直到纹路正对掌心。
这是他进入战斗状态的标志。
从前他靠记忆预判对手,现在他必须用逻辑拆解每一步陷阱。
手机震动。
雷虎发来一张照片:从对面楼顶拍下的陈氏办公室全景。拍摄角度正好能看清会议桌和主座位置。
照片下方写着:**对方不仅在看,还在记录我们的工作节奏**。
陈默放下手机,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他取出一份未登记的硬盘,插进主机。
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涅盘计划备份”。
他输入密钥,打开程序界面。这是他自己写的追踪工具,能关联多个异常事件的时间与空间坐标。
他把今天发现的所有线索逐一录入:数据篡改时间、媒体失联时间、观测设备部署时间、合作方变卦时间。
系统开始运算。
几分钟后,地图上出现三个重叠的时间点,集中在凌晨两点十七分。
而且,这三次操作的网络跳转路径,最终都指向同一个中转服务器——位于曼谷郊区的一个废弃数据中心。
陈默盯着屏幕。
敌人有组织,有技术,有耐心。
他们选在这个时间行动,是因为公司夜间值守人员最少,监控轮巡间隙最长。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拿起电话,拨通程雪。
“做个假数据包。”他说,“内容是德国项目暂缓,优先推进东南亚新能源。发布时间定在今晚十一点五十九分,通过测试服务器放出。”
“你要引他们上钩?”
“我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