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下摆被山风掀起,陈默的脚步落在墓园石阶上,没有停顿。雪未化尽,台阶边缘结着薄冰,他踩上去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右手插在口袋里,指尖仍触到那枚未点燃的雪茄,干燥而坚硬。
雷虎跟在他身后三步远,军用匕首已收回腰带,双手垂落,目光扫过四周林木间隙。程雪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一棵松树旁,屏幕暗着,手指搭在键盘上方,指节泛白。苏婉晴站在稍远处,法语笔记合拢夹在臂弯,另一只手握着一束白菊。叶曼琳立于墓园出口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镜头与人影,三十七国媒体代表静默等候,无人敢上前。
陈默在父母墓碑前站定。碑面刻着名字与生卒年月,下方一行小字:“愿光引你前行”。他低头看着手中翡翠扳指,裂纹深处最后一丝蓝光正在消退,像是终于燃尽的余烬。他缓缓蹲下,将扳指放在石阶中央,动作平稳,如同交付一件早已决定归还的信物。
就在那一刻,视网膜上的数字彻底消失。
不是闪烁,不是渐隐,而是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戛然无踪。三年来每时每刻悬在眼前的倒计时——那个标记死亡、背叛、毁灭的红色读数——再未浮现。他闭眼片刻,再睁时呼吸沉稳。
他弯腰拾起雪地中一枚沾着霜粒的祖母绿戒指,那是昨夜从指挥中心带走的最后一件私物。戒指内圈的数字依旧清晰。他抬起左手,轻轻套上无名指,一圈微凉滑过指根,随即贴合如初。
雷虎解下肩上的通讯器,低声汇报:“信号屏蔽生效,外部无法接入直播源。”
程雪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弹出全球金融系统同步提示窗口。她输入指令,回车。
苏婉晴将白菊置于墓碑右侧,退后半步。
叶曼琳抬手示意记者群保持距离。
主控协议启动。
刹那间,全球股市交易界面自动弹出金色公告框,文字简洁而不可回避:
【陈氏集团宣布:即日起终止“涅盘倒计时”应急机制,启动“新纪元”计划。所有关联企业进入自主运行模式,原核心权限移交新一代管理委员会。】
东京、伦敦、纽约、新加坡——各大交易所数据流同时震荡,股价曲线集体上扬。市场分析程序自动标注事件等级:S级结构性变革。无数交易员抬头看向大屏,怔然无声。
陈默未动。他的目光仍落在墓碑上,嘴唇微启,却未出声。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或只是在默念。
程雪合上电脑,靠在树干上笑了。那笑容极轻,带着疲惫后的松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崩裂的指甲,又抬头望向天空。阳光穿过云层缝隙洒落,照在她的镜片上,反出一道锐利的光。
苏婉晴从包里取出一支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随即撕下纸页,折成一只小船,放在墓前积水中。纸船浮着,缓缓漂向石阶边缘。
雷虎摘下战术手套,整了整衣领,退至林荫道侧,身影融入树影之间。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匕首柄上,即便此刻已无威胁。
叶曼琳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陈默斜后方半米处。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香水味淡淡散开,混入冷空气里。
陈默终于转身。
步伐不急,也不缓。每一步都落在实处,踏碎残雪,碾过冰碴。他走向出口,走向那片由镜头与目光交织而成的边界。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敢靠近。
在他经过叶曼琳身边时,她低声问:“接下来去哪?”
他没有回答。
前方,一名记者举起话筒,声音颤抖:“陈总,请问‘新纪元’是否意味着您将正式退出公众视野?”
陈默脚步未停。
另一名记者追问:“您还会继续掌控陈氏集团吗?”
仍有第三个人喊道:“您是否承认过去三年中采取的非常手段属于灰色操作?是否有意接受国际监管审查?”
问题如雨点般落下。
陈默行至墓园铁门前,伸手握住门栏。金属冰冷,沾着融雪的湿气。他微微低头,视线掠过人群头顶,望向远处城市轮廓。
程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寂静:“他知道答案。”
苏婉晴点头,目光落在陈默背影上。
雷虎站在原地,右手缓缓松开匕首。
就在此时,陈默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一道微光。不是反射阳光,而是内部某种结构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推开门。
门外站着第一位提问的记者,话筒几乎抵到他胸前。那人张嘴欲言——
陈默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压在对方话筒边缘,将其缓缓推开。
动作干净,不容置疑。
他迈步而出,踏入外界喧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