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推开宴会厅厚重的玻璃门时,香槟塔折射出的光斑正落在赵宇的肩头。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看向那个人,只是将手中的雪茄轻轻夹在指间,拇指缓缓滑过翡翠扳指的棱角。三小时前,他在监控屏前看着赵宇一拳砸向电子屏,碎裂的玻璃映出对方扭曲的脸;此刻,那张脸已重新挂上笑意,正与一名记者低声交谈,试图把“签字失败”轻描淡写为“系统调试的小插曲”。
他径直穿过人群,脚步未滞。几名原本围在赵宇身边的媒体人下意识地侧身让路,镜头不自觉转向他。这种无声的引力,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
叶曼琳就站在香槟塔旁,一袭墨绿长裙衬得她身形修长,发丝微卷,唇色如酒。她手中举着一杯金黄色液体,目光却早已锁定陈默。两人视线相接,她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高跟鞋清脆地敲击地面,朝赵宇走去。
“赵总。”她的声音不高,却足够传入周围记者的录音设备,“刚才基金会那边的事,您打算怎么回应?”
赵宇笑容微僵,旋即恢复从容:“内部流程调整而已,不必过度解读。”
话音未落,叶曼琳手腕一偏,整杯香槟倾泻而下,精准泼在赵宇锃亮的黑色皮鞋上。琥珀色酒液顺着鞋面蜿蜒流下,在地毯边缘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全场瞬间静了半秒。
“哎呀。”她轻呼一声,却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退后半步打量着他,“某些人连站姿都绷不住,真是输不起的样子。”
闪光灯骤然炸亮。
赵宇的脸色由红转青,手指微微抽动,却仍强撑风度:“叶主编,这是意外吧?”
“当然。”她微笑,指尖轻抚耳坠,“就像你们说的‘技术故障’一样,都是无心之失,对吗?”
记者们迅速捕捉关键词,“输不起”“技术故障”“香槟泼鞋”等片段开始出现在直播标题中。有人追问:“赵总,签字认证失败是否涉及文件造假?”赵宇勉强扯动嘴角,额角渗出细汗。
陈默站在不远处,依旧沉默。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参与任何对话,只是轻轻将雪茄从左手换到右手,动作缓慢而稳定。这一细微转移,却被镜头敏锐捕捉——仿佛他连一根烟的位置,都不容紊乱。
叶曼琳缓步走向媒体区,香水味随步伐弥散开来,浓郁而克制。香奈儿五号的气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线,将她与赵宇彻底隔开。
她面对摄像机,语调平稳:“陈总刚才说,商业竞争该像香槟,有泡沫才热闹,但别弄脏地毯。”
这句话如同一把薄刃,悄无声息地剖开了事件的本质。正当竞争可以喧嚣,但逾越底线的行为,终究会留下污迹。
“所以您认为,今天的签字失败属于‘弄脏地毯’?”一名记者追问。
“我只转述陈总的原话。”她笑而不答,眼神却扫过赵宇的方向,“至于谁踩了界,各位看得清楚。”
新一轮快门声响起。赵宇终于按捺不住,转身欲离场。可刚迈出两步,就被三四名记者堵住去路。
“赵总,请问紧急拨款为何需要伪造理事会签名?”
“您是否承认使用了非标准稿纸提交文件?”
“基金会系统是否有意绕开影像验证机制?”
问题一个接一个,如钉子般钉入他摇摇欲坠的体面。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领带歪斜,西装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香槟渍。
就在这时,陈默动了。
他缓步走近,步伐不疾不徐,像丈量时间的人。距离赵宇三步远时,他停下,抬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击。
三秒。
陈默未发一言,甚至没有扬眉或勾唇。他只是看着,然后缓缓移开视线,仿佛眼前不过是一段早已失效的数据流。
那一眼,不是愤怒,不是嘲讽,而是彻底的漠视。
赵宇的嘴唇轻微颤抖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步伐略显踉跄地穿过人群,背影僵硬而仓皇。
掌声忽然响起。
不知是谁带头,零星的掌声逐渐汇聚成一片。宾客们纷纷举杯,向陈默致意。有人高声道:“恭喜陈总,项目中标实至名归!”另一人附和:“这才是真正的企业家风范!”
陈默微微点头,依旧未点燃手中的雪茄。他接过侍者递来的清水,轻抿一口,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叶曼琳身上。她冲他眨了眨眼,端起新倒的香槟,遥遥致意。
半小时后,宴会渐近尾声。
陈默走出酒店大门,夜风拂面。司机已将车停在门口,车门半开,等待他上车。他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眼总部大楼的方向。灯火通明,顶层办公室的窗帘紧闭。
他正要迈步,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一条加密消息弹出:【系统日志异常,b7服务器室温度波动超出阈值】。
他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下,调出实时监控画面。b7室的温控曲线呈锯齿状剧烈起伏,而权限记录显示,十五分钟前有一次未授权的远程访问尝试,来源Ip已被自动屏蔽。
他没有回复,也没有立即上车。
而是站在原地,将那支未点燃的雪茄轻轻放回口袋,左手拇指最后一次摩挲过翡翠扳指的边缘。
随后,他转身,朝酒店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