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刚推开墓园铁门,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记者的话筒悬在半空,他并未回头,也未回应任何问题。就在他右脚即将迈出的那一瞬,左手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猛然一震,像是被电流贯穿。
视网膜上,猩红数字骤然浮现:71:59:58。
他的脚步顿住,呼吸微滞,瞳孔收缩了一瞬。三秒后,气息恢复平稳,仿佛刚才那一震只是错觉。但那串倒计时清晰存在,字体与过去三年一模一样,鲜红如血,边缘微微跳动,像在嘲讽他片刻前的释然。
他没有退后,也没有前进,而是站在铁门内侧,背对镜头群,面朝城市轮廓。右手缓缓抬起,食指轻敲耳后三下——短、长、短。
几乎同时,靠在松树旁的程雪手指一抖,笔记本屏幕自动亮起,绿色代码流瀑布般滚落。她低头扫了一眼,眉头紧锁,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静音指令。雷虎原本放松的肩线瞬间绷直,右手滑向腰间匕首,身形不动,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东南方向的林木间隙。
“一级静默协议。”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仅前方三人能听见,“所有人原位不动,等我指令。”
陈雨桐抱着平板从右侧快步靠近,双肩包带子勒得指节发白。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声音却竭力稳住:“堂哥,瑞士分行刚传回异常警报——三笔资金转出,总额两千八百万瑞郎,收款方是‘百慕大离岸信托基金’,用途标注为‘战略投资储备’。”她点开流水截图,“审批链显示是你签批的,但……系统日志里没有你的登录记录。”
程雪迅速切入备用通道,机械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她盯着跳转的Ip地址,声音冷了下来:“服务器注册地在百慕大,但真实信号经过六次跳转,最后一次出现在加勒比海浮动节点。这不是常规洗钱路径,更像是……在测试我们的响应阈值。”
“不是测试。”陈默盯着倒计时,数字已跳至71:58:42,“是挑衅。他们知道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雷虎左手突然握拳,抬至胸前——标准暂停手势。他贴着松树干缓缓移动,军用望远镜切换至热成像模式,镜头缓慢扫过东南角密林。枯枝堆积处温度异常,但他没看到人影。
他蹲下身,指尖拨开落叶,拾起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碎片。表面布满划痕,边缘锐利,阳光斜照其上,反射出一道短暂刺目的光斑。
“狙击镜残片。”雷虎低声说,“不是整镜,是故意留下的。”
“位置呢?”陈默问。
“正对墓碑第三阶,视野覆盖整个祭拜区。”雷虎将碎片翻转,底部刻着一行微型编号,“人为折断,放置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陈默眼神沉了下去。他抬起左手,翡翠扳指在掌心轻轻一扣,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这个动作他三年来从未在公开场合做过,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宣泄口。
“有人在看我们。”他说,“不是想杀人,是想看我们乱。”
程雪立刻调出监控拓扑图:“墓园内外共三十七个摄像头,主控系统仍在运行,但有七个节点在两分钟前被远程调阅过,来源Ip伪装成内部维护端口。”
“查是谁发起的。”陈默说,“把所有监控回路切到离线模式,我要知道每一帧画面被谁看过。”
“已经在做了。”程雪十指翻飞,屏幕上弹出多个加密窗口,“但我建议同步启动‘蜂巢-幽灵’协议,否则对方可能已经录下了现场布局。”
陈默点头:“授权给你。”
程雪输入最终指令,主屏幕瞬间黑屏,再亮起时已切换为独立局域网界面。所有外部连接被物理切断,数据流仅在本地设备间流转。
“现在,我们看不见外面,外面也看不见我们。”她说。
陈雨桐仍抱着平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堂哥,那笔资金……要不要冻结?”
“不能冻。”陈默盯着倒计时,“冻结会触发预设熔断机制,对方会立刻销毁路径。让他们走,但每一步都得留下痕迹。”
“可如果他们继续转移呢?”
“那就追。”他的声音没有起伏,“追到他们露出真身为止。”
程雪忽然抬头:“等等——我抓到了一个反向探测包。对方在我们切断连接前,往系统里塞了个微型追踪器,试图反向定位指挥终端。”
“来源?”
“跳转了九层代理,最后一站停在塞浦路斯。”她冷笑一声,“老套路了,赵宇喜欢用的地方。”
“不是赵宇。”陈默说,“他现在连监所都没出去。这是新的人,或者……更早下下的棋。”
雷虎收起望远镜,匕首归鞘,但手仍按在柄上:“东南方向安全,但我不信这只是虚惊一场。那块镜片太整齐,像是特意磨过的。”
“所以不是警告。”陈默缓缓闭眼又睁开,“是邀请。”
“什么邀请?”
“让我们动起来的邀请。”他看向程雪,“你刚才说那个浮动节点在加勒比海?”
“是,靠近安圭拉岛附近的一艘改装货轮,注册名为‘海星七号’,但Imo编号重复,是黑船。”
陈默沉默两秒,开口:“联系苏婉晴,我要她三十分钟内提供安圭拉海域最近七十二小时的卫星航迹图。另外,让周建国准备瑞士账户的原始授权文件副本,我要查那三笔转账的签字笔迹是否伪造。”
“现在就调?”程雪问。
“不。”他说,“等我下令再动。现在任何异常操作都会打草惊蛇。”
陈雨桐咬了咬唇:“可是……倒计时只剩七十一个小时,我们真的要等?”
陈默看着她,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不是在跟时间赛跑。我们是在等他们犯错。”
话音落下,远处记者群中传来轻微骚动。有人发现镜头信号中断,开始交头接耳。叶曼琳上前几步,低声安抚,人群暂时安静。
雷虎忽然抬手,再次做出警戒手势。
所有人瞬间静止。
他缓缓指向东南角一棵老柏树的顶端——一片枯叶正以不自然的角度飘落,像是被气流扰动。而就在那树枝分叉处,一抹极细的金属光泽一闪而逝。
不是镜片。
是一根天线。
“无线中继器。”程雪迅速放大热成像画面,“微型装置,功率很低,但足以把现场音频传出去。”
“距离上次信号中断已经过去四分钟。”雷虎低声道,“它一直在工作。”
陈默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那根天线上,又缓缓移向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内圈数字依旧清晰,但此刻,戒指表面浮现出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波纹,像是内部结构正在微幅震荡。
他抬起手,轻轻摩挲戒指边缘。
下一秒,倒计时跳动至71:55:03。
他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程雪,把‘幽灵协议’升级到三级,我要这台中继器以为自己还在传输正常数据。”
“明白。”
“雷虎,去取下它,但不要破坏外壳。”
“是。”
“陈雨桐,”他转向她,“回去重新核对那三笔转账的附注字段,尤其是英文版原始备注,我要看有没有隐藏字符或编码格式异常。”
“好。”
四人各自领命,动作迅速却无声。陈雨桐转身走向停车场方向,程雪低头继续操作,雷虎悄然绕向树林侧翼。
陈默仍立于铁门内侧,背影笔直。
风穿过墓园,吹动他风衣下摆。远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映在他眼中,却照不进那片深不见底的冷寂。
戒指再度震动。
他抬起手,看着那抹微光在暮色中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
雷虎的身影已消失在树影之间,手中匕首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芒。
天线末端,一滴露水凝聚,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