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沉默像凝固的冰,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柊筱娅站在原地,胸口的起伏渐渐平复,可那双看向真昼和天翔的眼睛里,仍燃着未熄的执拗。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盯着两人,仿佛要用目光在他们脸上凿出答案。
真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褶皱,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看似冲动的质问下,藏着比谁都敏锐的直觉。筱娅会如此笃定,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此刻的沉默,不过是在等一个破绽。
天翔靠在办公桌边缘,视线在姐妹俩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筱娅紧绷的侧脸上。他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张力,像拉满的弓弦,稍一触碰就会断裂。方才想打圆场的念头早已压下,有些事一旦被摆上台面,任何掩饰都只会显得欲盖弥彰。他索性也沉默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筱娅忽然动了。她往前迈了一小步,目光先落在真昼脸上,又缓缓移向天翔,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你们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对吗?”
她的视线像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捕捉到真昼瞬间微蹙的眉,以及天翔下意识避开的眼神。
“我就知道。”筱娅轻轻吸了口气,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语气里掠过一丝自嘲,“从小到大,你们俩总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子糊弄。可有些事,不是藏着掖着就能当作没发生的。”
真昼抬眼,想说些什么,却被筱娅抬手打断。
“别解释了,”筱娅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只是没想到……连你也会瞒着我。”最后那句话,她是对着真昼说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空气里的沉默终于被打破,却比刚才更显沉重。天翔看着筱娅泛红的眼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沉默在空气中凝滞了片刻,真昼终于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筱娅猛地抬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印证了猜想的刺痛。她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姐姐”哽在喉咙里,转而换上了刻意疏远的称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终于承认了吗?真昼少将。”
目光转向天翔时,她下意识地想唤出“姐夫”,舌尖却像被什么烫到似的顿住,硬生生改了口:“天翔少将……你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真昼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既然你连‘少将’都叫上了,那我倒要问问你——柊筱娅,军曹。”
她刻意加重了军衔的称谓,尾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像一枚小石子投入静水,却在筱娅心头激起层层涟漪。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筱娅身上,那双总是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此刻眯起了些微弧度,眼里的温度一点点抽离。连落在对方肩头的视线都像是覆了层细沙,磨得人皮肤发紧。
“这就是你跟上级说话的态度?”她微微侧过身,手肘搭在桌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文件边缘。指腹碾过纸页的纹路发出极轻的声响,“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她才继续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绷紧的弦:“就这样冲进来,脚步声重得能惊动整层楼,进门连军礼都忘了行,劈头盖脸就是质问——柊筱娅,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话语里的严厉像一层硬壳,边缘锐利得能划伤人,可只有真昼自己知道,硬壳底下裹着的是怎样翻涌的情绪。她看着筱娅紧抿的嘴唇和紧绷的下颌线,搭在桌沿的手指悄悄蜷了蜷,指甲掐进掌心——她不过是想让这个妹妹知难而退,别再揪着那件事不放,趁早停下这没有意义的追问,免得她在这摊浑水里越陷越深。
筱娅攥紧的拳头松了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抬眼迎上真昼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执拗:“意思就是说,两位少将大人,是不想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了吗?”
真昼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桌面那份摊开的文件上,语气冷得像结了层薄霜:“这是帝鬼军的机密。”
“你这个军曹,还没资格接触这些。”她顿了顿,指尖在文件边缘敲了敲,每一下都像是在划清界限,“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柊筱娅。”
“其余的,轮不到你操心。”最后几个字说得平铺直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出去吧,柊筱娅军曹。”
筱娅闻言,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手往制服口袋里一探,掏出个黄金怀表。细巧的金链在指尖晃悠,表身泛着沉甸甸的金色光泽,在光线下亮得晃眼。她捏着怀表悬在半空,语气带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冷硬:“那如果我拿出这个,有没有资格知道想知道的事?”
真昼的目光刚落在那金怀表上,睫毛便猛地一颤,搭在桌沿的手指倏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那纯金外壳她再熟悉不过——是柊家家主亲授的嫡系凭证,按族规,只要亮出这个,任谁都得据实以告,这是刻在血脉里的特权。
一旁的天翔呼吸都慢了半拍。他怎么也没料到,筱娅会在这里掏出这东西。明明在他看过的剧情里,这怀表是用来逼守卫开门、去找红莲对质的。可眼下剧情偏了轨,她竟握着这枚“令牌”,直接冲到真昼面前来施压。
他忍不住把视线投向真昼,眼底藏着按捺不住的期待。一边是铁打的军规,一边是柊家嫡系的铁律,她到底会怎么选?
真昼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泄出几分疲惫:“你是不是想知道,百夜优一郎所吃下的那个强化鬼咒装备契合度的药?”
筱娅目光一凛,死死盯着真昼:“姐姐大人果然知道。既然你知道,也该清楚那种药的副作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而且那药明显加大了剂量。我这几天找红莲中校,一直见不到人,只能来找姐姐问个清楚。”
一旁的天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找不到红莲,才转头来找自己姐姐,怪不得呢。
真昼抬眼迎上她的目光,语气陡然沉了几分:“所以你想说,这不应该是吗?你觉得人类能战胜吸血鬼,能拥有现在与吸血鬼抗衡的实力,是凭什么?鬼咒装备的研发牺牲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价,你知道吗?”
她顿了顿,指尖在桌沿深深掐出一道白痕:“我也不想付出这么多,但是如果人类,……被吸血鬼灭绝了,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守着你那个百夜优一郎一个人有什么用?”真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意扫过在场的人,“难道我们在场的每个人——我、你姐夫,还有门外的八神琪、小百合,不是都抱着必死的代价在撑着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筱娅紧绷的脸上:“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想守护同伴。但请你站好自己的立场。我们人类太弱小了,必须做出改变,这些改变带来的副作用是不可避免的。”
“我知道你在意那小子,”真昼的语气缓了缓,却添了几分沉重,“但别意气用事,别太注重感情。脑子一热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只会让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回答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姐姐大人,但是……”筱娅还想争辩,真昼眼中却瞬间翻涌起刺骨的冷意,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硬生生把筱娅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筱娅攥紧拳头,转身走向门口,刚要推门,真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放心。红莲给你药的时候,我做了手脚。”
她顿住脚步,听见真昼继续说道:“你应该记得,我跟你姐夫那时故意支开你——其实那时候,你姐夫已经在后面悄悄把药换了一份。药效没红莲原来那份那么烈,估计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