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并放着两份报告：一份是帝鬼军整体伤亡总览，另一份是大阪分部单独呈报的明细。真昼的指尖先在总报告上顿了顿，随即移向分部报告——那里的数字，让她呼吸一滞。
早些时候听总伤亡数汇报时，心口的闷痛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堵着，根本顾不上细究分支。可此刻比对两份报告，大阪的存活数里，分明缺了300人的位置。
她盯着数字，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缘。3500名出发的士兵，减去分部报告里的987阵亡、302重伤，剩下的怎么算都该是2211。可总报告抄录的分部数据，和分部报告本身，都明晃晃写着1911。
300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把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四遍，连页脚的统计日期都没放过，那300人的记录始终不见踪影。纸页被捏出浅浅的折痕，她扬声喊：“小百合。”
小百合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抱着待整理的文件。“真昼大人？”
真昼把两份报告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点在重叠的空缺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疑惑：“你看这两份——帝鬼军总报告和大阪分部的报告，是不是都漏了300人？”
小百合低头核对，手指点着数字反复默算，又逐行比对明细，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是……真昼大人，两份报告里，大阪的存活数都少了300，明细里也找不到这300人的记录。”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却掩不住那300人空缺带来的滞涩感。真昼望着两份报告上一致的数字，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这绝不是偶然。
她定了定神，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整理报告时，天翔算到大阪的存活数时，笔尖几乎没停顿，飞快地就在纸上写下了“1911”。更让她此刻觉得异样的是，他整理文件时，还特意把大阪这份报告抽出来，压在了所有报告的最上面。当时她只当是方便查阅，没放在心上。
可结合现在发现的300人空缺，那快速写下的数字、刻意放置的报告……这些举动忽然蒙上了一层特殊的意味。
天翔当时的急切，难道和这名单上消失的300人有关？
真昼猛地抬眼，指尖在报告上重重一点，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你立刻去把天翔少将叫过来！大阪这300人凭空消失，必须问清楚——还好，报告明天才要上交。若是现在就得交，或是已经送上去了，那才真的麻烦大了。”
小百合应声点头，转身快步往外走，脚步急匆匆的，黑色短裙的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扬起。
她快步下楼，刚走到一楼的临时医疗点旁，就看见天翔正站在那里，眉头微蹙地询问着什么。几个医护兵围着他，手里捧着伤兵的治疗记录，他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点头，指尖还在记录上圈点着，神情专注。
天翔闻声转过头，看着走近的小百合，随口问道：“怎么了？是报告有哪里不清楚吗？”
小百合心里掠过一个念头：您自己干了什么，难道不清楚吗？她面上不动声色，快步上前半步，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真昼大人发现报告不对劲，斩鬼组少了300人，让您现在上去一趟，问个清楚。”
天翔走上了三楼的办公区，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来到真昼桌前，脸上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坦然，开口说道：“看来你还是发现了呀。我原本以为不会那么早被发现，还能留一手的，没想到你现在就找来了。”
真昼抬眸看他，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波澜：“说吧，这300人，你让他们去干嘛了？”
天翔微微倾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真昼面前，声音沉了沉：“这300人，我派去清剿藏在新宿的剩余吸血鬼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真昼抬头想追问些什么，视线刚抬到一半，恰好撞上天翔的正脸。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呼吸几乎要交缠在一起，就差那几毫米，鼻尖便要相触。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气息，连窗外的风声都似被隔绝在外。
“砰”的一声轻响，办公室门被推开。小百合捧着一沓文件快步走进来，抬眼就撞见这一幕，手里的文件“哗啦”滑下一角。她瞬间红透了脸，连耳根都烧得滚烫，慌忙抓起最上面的报告挡在眼前，结结巴巴地喊道：“两、两位大人！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话音未落，她抱着文件转身就想退出去，慌乱中差点被门槛绊到。
真昼和天翔猛地回过神来，两人几乎同时“咳、咳、咳”轻咳了几声，略显局促地拉开距离。天翔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小百合放下文件，连忙报告：“小琪回来了，只带回了一百多名斩鬼组的士兵。”
天翔闻言，点头道：“先叫她进来吧。”
八神琪拖着一身疲惫走进办公室，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倦色，嘴角挂着一丝暗红的血迹。
天翔眉头微蹙，往前倾了倾身：“发生什么情况了？”
八神琪喘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战后的沙哑：“我们清剿新宿残留的吸血鬼时，遇上了持有一阶武装的吸血鬼贵族。出发时带了三百人，这一趟……只剩下一百二十名斩鬼组的士兵了。”
天翔眉头瞬间拧起，追问道：“那名吸血鬼贵族呢？”
八神琪垂下眼睑，指尖微微攥紧了染尘的衣角，语气里满是自责：“最后倒是把他解决了，但正如属下所说，三百人只剩了一百二十人……是属下疏忽了，既没料到对方设了埋伏，更没算到会遇上这样的硬茬，才让这么多同伴白白牺牲。”
天翔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好，如果当时我考虑多一点，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我应该亲自带队的。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说着，示意一旁的小百合带她下去休息。
办公室里只剩下真昼和天翔两人，瞬间变得寂静。连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夜晚的风声，都仿佛能清晰地辨出方向，安静得有些可怕。
许久之后，真昼开口：“别伤心了，这一次本身我们也没想到，残党当中会有持有一阶武装的吸血鬼贵族。”
天翔并没有做出回答。真昼也知道他现在需要静一静，便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直到夜色渐深，天翔才重新拿起笔，在两份报告上仔细修改——将清剿任务中180名斩鬼组士兵的阵亡数补入总伤亡：
大阪分部的总阵亡人数更新为1167人，其中斩鬼组累计阵亡980人，普通士兵阵亡187人；
整体帝鬼军的总阵亡人数同步修正为4980人。
修改完毕后，他将两份报告按总分顺序叠好放在桌上，指尖划过冰冷的纸页，疲惫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