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李标出列道:“陛下,太后,陆铮之功,确需重赏,以励将士。然其已位居太子太傅,总督川陕,权柄极重,升无可升。
不若厚赏其麾下将士,加封孙应元、贺人龙等将为侯、伯,赏赐金银,并犒赏三军。
对陆铮本人…或可加赐食邑,荫其子嗣,以示殊荣。”
兵部尚书王洽亦附和:“李阁老所言甚是。陆总督忠心为国,然权柄过重,易招物议。
厚赏其部将,既可安功臣之心,亦可…稍分其势。”
朝堂之上,主和派与江南利益代言人虽心有不甘,但在此等大胜面前,一时也难以公然反对。
最终,朝廷明发上谕,大肆褒奖陆铮及川陕将士,封孙应元为靖北侯,贺人龙为平蛮伯,周吉遇、曹变蛟等皆各有封赏,犒军银五十万两。
而对陆铮本人,则加食禄一千石,赐其子陆安锦衣卫千户(虚衔),以示恩宠。
数日后,汉中,总督行辕
钦差宣读圣旨后,满面笑容地等待着陆铮的反应。
陆铮面色平静,带领麾下将领叩谢皇恩。他接过那象征性的一千石食禄和儿子的锦衣卫千户诰命,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设宴款待钦差时,气氛热烈,孙应元、贺人龙等新晋勋爵更是意气风发。
然而,当夜深人静,只剩下陆铮与沈继荣时,书房内的气氛才冷了下来。
“督师,朝廷这封赏…” 沈继荣欲言又止。
陆铮冷哼一声:“明升暗降,分化制衡,老套路了。厚赏应元、人龙他们,是想让我麾下大将心生异志?还是觉得,我陆铮是贪图那点虚名和食禄的人?”
陆铮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朝廷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怕了,说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
他们想用高官厚禄麻痹我们,分化我们,那我们偏要更加团结,更加强大!”
“告诉应元、人龙他们,封侯拜爵是好事,但别忘了,他们的爵位是靠什么来的!
是靠着我们川陕将士的血汗,靠着我们手中的刀枪!让他们戒骄戒躁,加紧整军备战!”
“另外,” 陆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江南那些人,还有朝中某些魑魅魍魉,绝不会就此罢休。
让周墨林和韩千山盯紧了,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陆铮很清楚,来自内部的政治斗争和阴谋诡计,其凶险程度,或许并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战场。
在军事上取得大胜的同时,也必须时刻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
……
总督府,烛光下,陆铮与刚刚秘密返回的周墨林对坐。周墨林风尘仆仆,但眼神依旧锐利。
“督师,京城如今暗流涌动。” 周墨林声音压得很低,“朝廷封赏之后,以成国公(虚构,替代之前的)、镇远侯 顾寰 为首的部分勋贵,与江南籍官员往来愈发密切。
他们不敢明着反对您,却在私下串联,鼓动‘祖宗之法不可变’、‘重武轻文乃取祸之道’等论调,试图在舆论上营造对您不利的氛围。”
陆铮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江南那边呢?”
“钱谦益、沈万金等人,明面上收敛了许多,但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他们正在利用掌控的书院、文社,撰写批驳‘格物之学’的文章,斥之为‘坏人心术’的‘奇技淫巧’。试图从士林清议上孤立我们。而且…” 周墨林顿了顿,“我们查到,有不明来源的资金,正在通过复杂渠道,流向山东、登莱一带,似乎与一些海盗、以及…盘踞皮岛的残明势力有所勾连。”
“皮岛?” 陆铮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是想在海上给我制造麻烦,还是想借刀杀人?”
“目前尚不明确,但不得不防。江南断了我们的淮盐和部分漕运,如今又想在海上做文章,这是要彻底锁死我们的外联通道。” 周墨林分析道。
陆铮沉吟片刻,决断道:“墨林,你做得好。京城那边,继续盯紧,尤其是他们与宫内、与司礼监的往来。
江南的文攻,暂时不必理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我们做出实实在在的成效,流言自破。至于海上…”
陆铮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沿海舆图前:“看来,林汝元和郑广铭那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传我密令,让郑广铭的船队,必要时可悬挂其他旗帜,甚至…伪装成海盗或西夷商船!我们要的,是物资安全运抵!
同时,让他设法接触皮岛势力,能收编则收编,不能收编,也要摸清他们的底细和态度,绝不容许他们成为威胁我们海路的隐患!”
“明白!” 周墨林郑重点头。
……
成都,格物学堂
史可法陪同陆铮视察扩建后的格物学堂。如今,这里不仅有机巧工坊,更增设了“算学馆”、“地理舆图馆”甚至一个小小的“博物标本馆”。
陆铮在一间挂着巨大《坤舆万国全图》(他凭借记忆让人绘制摹本)的馆室内驻足良久。
指着地图,对随行的学子和解事(教师)们说道:“尔等可知,我大明之外,寰宇如此之大?西夷诸国,船坚炮利,已纵横四海。
我等若仍固步自封,沉溺于天朝上国的迷梦,终有一日,恐遭巨变!”
陆铮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惊愕、好奇、沉思的面孔:“格物之学,非是雕虫小技,乃是强国之基!
识天文,可知农时,可定航向;晓地理,可明矿藏,可察敌情;精算学,可理财政,可测弹道;通物理,可造坚船,可铸利炮!
望尔等摒除杂念,潜心钻研,他日学有所成,报效家国,方不负此生!”
陆铮这番超越时代的言论,在年轻的学子心中埋下了种子。
他深知,改变观念,培养新式人才,是比打赢一两场战争更为根本、也更为艰难的任务。
在史可法和各地务实官员的推动下,陆铮的新政在铁腕推行之余,也开始进行一些不易察觉的“微调”。
清丈田亩依旧严厉,但对于主动配合、并无劣迹的中小地主,给予了更合理的补偿或分期缴纳欠税的政策,分化了抵抗力量。
盐政方面,在大力发展井盐、开拓滇盐和海盐来源的同时,也并未完全排斥合作的江南盐商,而是试图建立一种基于新规则、更可控的合作模式,以减少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