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之行带回的线索像一团乱麻,塞在沈清辞脑子里,搅得她一夜没睡安稳。梦里不是被谢景行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盯着,就是被白若瑶那“缠骨附髓”的纸条勒住脖子。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对着铜镜,她哀叹:“这穿越体验卡,什么时候能开通个‘美容养颜’和‘深度睡眠’功能?差评!”
萧绝看她一副蔫耷耷的样子,难得没嘲讽,只丢过来一个小瓷瓶:“提神。”
沈清辞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清凉直冲天灵盖,效果堪比现代风油精叠加薄荷糖。“……谢了老板。”她小声嘀咕,“这算工伤福利吗?”
“算年终奖。”萧绝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阳光照在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昨晚的‘述职报告’很有意思。‘伪凤’、‘真凰’……谢景行这观星的本事,倒不像全是招摇撞骗。”
沈清辞瞬间精神了:“你也觉得,‘伪凤’是指白若瑶?那‘真凰’……”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什么狗血的真命天女设定要落到自己头上吧?她只想洗白跑路,不想参与什么凤凰争霸赛啊!
萧绝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异星’小姐,你觉得呢?”
沈清辞:“……”好吧,看来这顶帽子是摘不掉了。
她定了定神,开始发挥现代职场人的分析能力:“假设谢景行的星象笔记是真的,或者至少代表他一部分的真实认知。那么白若瑶这个‘凤格’是假的,至少在他眼里是假的。他收藏白若瑶那张充满威胁意味的纸条,说明两人关系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可能存在胁迫或者某种py交易。他引导我去西苑,可能是想借我这个‘异数’的手,揭开白若瑶‘伪凤’的真面目,搅乱靖王乃至太子的布局。”
她顿了顿,总结陈词:“所以,谢景行目前来看,不像是白若瑶的死忠,更像是一个……伺机而动的下棋人。而我们,是他棋盘上比较意外的两颗棋子。”尤其是她这颗从外星系砸下来的。
萧绝指尖敲着桌面,节奏稳定:“棋子?他最好有吞得下棋手的胃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尸山血海般的自信。
沈清辞默默给谢景行点了根蜡。被疯批大佬盯上,谪仙怕不是要变陨仙。
正如沈清辞所料,西苑那边很快有了动静。
谢景行并未大张旗鼓地搜查,王府明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但沈清辞通过王婆子得知,西苑近日以“防鼠”为名,更换了一批下人,尤其是书房附近伺候的,几乎全被调去了无关紧要的位置。同时,谢景行开始频繁出入靖王的书房,两人密谈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他在排查内鬼,并且加强了对靖王的影响。”沈清辞对萧绝分析,“这说明我们确实戳到他的痛处了,但他不确定是谁干的,只能先清理门户,再紧紧抓住靖王这个靠山。”
萧绝嗤笑:“垂死挣扎。”
沈清辞却没那么乐观:“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谢景行这人太聪明,我虽然处理了痕迹,但他很可能已经从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那颗掉落的石子,比如水缸旁不易察觉的水渍)推断出潜入者身手一般但善于利用环境和急智,并且对王府内部熟悉。这几个条件叠加,我的嫌疑范围其实在缩小。”
毕竟,符合“对王府熟悉”、“身手一般”、“脑子灵活”这几个条件,并且有动机探查西苑的人,放眼整个京城,她沈清辞这个“已死”的逃犯,排名相当靠前。
果然,没过两天,沈清辞在安全屋附近“放风”(实则是被允许在绝对监控下进行短暂地面活动)时,差点“偶遇”了一位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谪仙。
当时沈清辞正伪装成一个卖绒花的小贩,蹲在巷口,内心吐槽这业务拓展得真是越来越杂了。就见谢景行带着个小童,如同逛自家后花园般施施然走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面前的货担。
沈清辞头皮一炸,瞬间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内心狂呼:“卧槽!真人版找你妹?这都能碰上?是巧合还是他摸到这里了?”
谢景行停在她面前,拿起一支最普通的粉色绒花,声音温和:“小哥,这花怎么卖?”
沈清辞压着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粗哑:“三、三文钱一支。”
谢景行笑了笑,付了钱,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闲聊的意味:“看小哥面生,不是本地人?近来京城不太平,靖王府还在追查一名逃妾,小哥在此营生,还需多加小心。”
沈清辞心里骂娘,面上唯唯诺诺:“谢、谢公子提醒,小的一定注意。”
谢景行目光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了些许,仿佛随口一提:“说起来,那逃妾倒也颇有几分急智,听闻前两日竟有人在王府西苑附近窥探,也不知是否与她有关。这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拿着那支与他气质毫不相符的粉色绒花,翩然离去。
沈清辞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他认出我了!他绝对认出我了!”回到安全屋,沈清辞灌下一大杯凉水,才对萧绝说道,“他那些话,分明就是在敲打我!他知道我没死,甚至可能怀疑西苑的事就是我干的!但他为什么不当场揭穿我?”
萧绝把玩着那枚象征着某种联络方式的小石子,眼神玩味:“他在试探,也在示好,或者说……他在为自己留后路。”
“示好?留后路?”
“点明他知道你没死,暗示他知道西苑之事与你有关,却又没有当场发作。这是在告诉你,他掌握了你的部分动向,但他不打算立刻与你为敌。甚至,他最后那句‘京城的水浑了’,像是在期待你这颗‘异星’能把水搅得更浑。”萧绝分析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这位谢先生,脚踏两只船,甚至多只船的技术,很是娴熟。”
沈清辞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在观望?看我们和靖王、白若瑶斗,他好伺机而动?或者……他和他那位‘蒲草’白月光之间,也有了裂痕?”
“或许。”萧绝将石子抛起又接住,“不必管他。跳梁小丑,且看他能舞到几时。我们的目标,始终是靖王和白若瑶。”
他看向沈清辞,眼神锐利如刀:“你带回的信息很有用。白若瑶‘伪凤’的身份,一旦坐实,便是欺君大罪。而谢景行与她之间的龃龉,更是可以利用的绝佳突破口。”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熟悉的、准备搞事的兴奋光芒,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做?”
萧绝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人脊背发凉:“自然是……送他们一份‘新年大礼’。”
日子在紧张与期待中滑向年关。
这是沈清辞在这个陌生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她身陷囹圄(虽然是升级版的安全屋)后过的年。外面开始零星响起爆竹声,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味道,让她这个异乡客徒生几分凄凉。
“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虽然那个世界的亲戚也没什么好思的。”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晚上,萧绝难得地没有处理他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而是拎着一只油纸包回来,打开,竟是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烧鸡!
“过来。”他言简意赅。
沈清辞眼睛一亮,瞬间把伤春悲秋抛到脑后:“老板大气!这算是……年夜饭?”
萧绝没理她,自顾自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她,又拿出一个小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就着昏暗的烛光,分食一只烧鸡。外面是遥远的、属于别人的热闹爆竹声,屋里是安静的咀嚼声和淡淡的酒香。
沈清辞啃着鸡腿,感觉胃里和心里都暖暖的。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沉默进食的萧绝,烛光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竟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喂,萧绝。”她忽然开口,“谢谢你啊。”
萧绝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沈清辞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自嘲和真诚:“虽然你这个人脾气坏,手段狠,还总把我当棋子……但至少,跟你混,有肉吃,还能活着。比起在靖王府死牢里等死,现在这样,好像也不算太糟。”
萧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揩去她唇角沾着的一点油渍。
沈清辞浑身一僵。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夜的凉意,动作却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糙。但他看着她,那双总是盛满疯狂与算计的眸子里,此刻映着跳动的烛火,深不见底,却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低笑了一声,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知道就好。”
没有嘲讽,没有威胁,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沈清辞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好几拍。她赶紧低头,假装专心啃鸡腿,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这该死的、诡异的、相依为命的暖意……到底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