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巷的青石板路被正午阳光晒得发烫,四人刚转过拐角,林星回突然踉跄了半步,左肩撞到身旁的老槐树,树皮上黏腻的树脂立刻沾了道袍。
他闷哼一声,墨色衣料下的肩头竟渗出暗红血渍,顺着星斗绣纹蜿蜒成蛇形。
“怎么了?”
萧月落最先察觉不对,红衣一闪已扶住他胳膊,指尖触到道袍下惊人的热度。
“你身上怎么跟烧红的烙铁似的?”
叶凌霄也收了玩笑神色,星河长明剑下意识横在身侧,警惕地扫视四周:
“是刚才打斗牵动旧伤了?”
林星回想咧嘴笑,却猛地呛出半口血沫,视线里的萧月落渐渐重影:
“无量你个天尊......这毒还会咬人不成?”
话音未落便直挺挺向前倒去,背后三清戟重重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苏月快步上前搭住他脉搏,指尖刚触到腕间,脸色骤变:
“是腐骨毒引发的热毒攻心!他之前强行运力,毒素已经顺着经脉窜向心口了!”
萧月落瞬间慌了神,平日灵动的眼眸蒙上水汽:
“那怎么办?你的玉峰针能治吗?”
苏月已扶着林星回靠向槐树,翠色衣袖翻飞间取出银针盒,盒盖开启时泛着冷光的银针整齐排列:
“只能冒险一试。但施针时不能被打扰,否则银针偏穴会伤及心脉。”
叶凌霄立刻将剑横在巷口,嫩鹅黄衣袍在风里绷紧:
“小爷守在这,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否则谁也别想靠近!”
苏月迅速解开林星回左肩衣襟,露出的伤口早已溃烂发黑,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晕,毒素顺着血管蔓延成蛛网。
她取过三枚最长的玉峰针,指尖在针尾轻轻一捻,银针顿时震颤起来:
“我师父林墨轩曾受林静姝姑娘所托,说若遇林家后人中毒,可用玉峰针透三关排毒。”
“当年林姑娘还送过师父改良的金针技法图谱,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萧月落蹲在一旁帮着擦拭伤口,闻言抬头:
“林静姝?”
“就是给你铜符的那位姑娘?”
“她竟和药王谷有交情?”
苏月手腕微沉,第一枚银针已刺入林星回肩井穴,针尾仍在微微颤动:
“林姑娘当年在南蛮采药时救过师父,还教他用避瘴丹中和矿毒。”
“师父说,林姑娘是真正心怀苍生的医者。”
林星回在剧痛中睁开眼,见银针大半没入皮肉,忍不住抽气:
“苏姑娘......你这针比道爷当年练拂尘功还疼......”
话没说完又疼得咬紧牙关,冷汗顺着下颌线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
苏月眉眼专注,第二枚银针精准刺入曲池穴,语气却柔了些:
“林公子忍一忍,这针要引动子午丹经内力,把毒素逼到指尖排出。”
萧月落掏出帕子给他擦汗,指尖划过他滚烫的脸颊:
“逞什么能?刚才让你别硬拼偏不听,现在知道疼了?”
林星回抓住她手腕,掌心烫得惊人:
“软软...道爷没事......就是这毒太霸道......”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三名摩罗教徒举着弯刀冲来,为首者腰间骷髅令牌晃得刺眼。
“找死!”
叶凌霄剑随身起,星河长明剑划出璀璨弧光,“星河倒卷” 的剑气瞬间将最前的教徒逼退。
那教徒却阴笑一声,扬手撒出把黑色粉末,落地瞬间化作数十只腐骨蛊,滋滋声中朝槐树爬来。
萧月落软剑流云立刻出鞘,红衣旋舞间剑势如赤练,将靠近的蛊虫斩成碎末:
“苏月小心!”
“是摩罗教的蛊粉!”
苏月正准备刺入第三枚银针,闻言指尖微顿,余光瞥见蛊虫已爬到林星回脚边。
她急中生智抓起药箱里的艾草束,借着萧月落挥剑的劲风点燃,青灰色烟雾立刻弥漫开来。
蛊虫闻到气味纷纷停驻,却仍有两只冲破烟雾,直扑苏月手腕。
“小心!”
林星回忍着剧痛,猛地挥出拂尘,银丝如闪电缠住两只蛊虫,内力一吐便将其绞碎。
“道爷的救命恩人,也敢动?”
但这一动牵动伤势,他喉头腥甜,又呕出一口黑血。
苏月趁机将第三枚银针刺入内关穴,三枚银针同时震颤起来,林星回左肩的黑紫毒素竟顺着经脉缓缓移动。
为首的摩罗教徒见久攻不下,突然从怀中摸出个铜铃摇动,刺耳铃声中,巷尾又冲来两名教徒,手中弯刀淬着绿油油的毒液。
叶凌霄剑势再变,“星河流转” 的剑光如环环相扣的银链,将两名教徒的刀路尽数封死,却没留意身后教徒的弯刀已劈向槐树:
“先杀了那病秧子!”
萧月落眼疾手快,软剑反手一缠缠住弯刀,借力旋身踢中教徒膝盖,红衣在空中划过惊艳弧线:
“姑奶奶的人你也敢碰?活腻了!”
但她顾此失彼,另一名教徒的毒针已破空而来,直取苏月后心。
林星回看得目眦欲裂,不顾苏月阻拦猛地起身,三清戟虽未出鞘,仍用戟尾狠狠砸向教徒手腕。
毒针偏斜刺入槐树,树干瞬间冒出黑泡。
他却因用力过猛,毒素加速攻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三枚银针的针尾突然变得乌黑。
“星回!”
萧月落惊呼着击退敌人,扑到他身边时,见他嘴唇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苏月此刻反倒镇定下来,指尖在三枚银针尾端快速点按,内力顺着银针灌入林星回体内:
“毒素已到指尖,再坚持片刻!”
她另一只手取出玉峰针,飞快刺入林星回十指指尖,黑色毒血立刻顺着针孔涌出,滴在石板上滋滋作响。
叶凌霄彻底被激怒,星河长明剑荧光暴涨,“叶家三十六剑诀” 全力施展,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将三名教徒逼到巷口。
他一剑挑飞为首者的弯刀,剑锋抵住其咽喉: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教徒刚要狞笑,突然七窍流血倒地。
竟是服毒自尽了。
最后一名教徒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萧月落软剑如影随形,剑尖抵住他后心:
“想走?把摩罗教和东厂勾结的事说清楚!”
教徒却突然狂笑起来,腰间突然冒出黑烟。
竟是要引爆蛊囊。
苏月眼疾手快,一枚玉峰针精准射中他腰间穴位,蛊囊应声落地,被叶凌霄一剑劈成齑粉。
巷口终于恢复平静,苏月也刚好拔出林星回身上的银针,指尖最后按在他心口,逼出最后一缕黑血。
林星回猛地咳嗽起来,呼吸渐渐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差点见着师父了......”
萧月落又气又笑,伸手戳了戳他额头:
“现在知道怕了?”
“以后再敢逞强,姑奶奶就把你扔在破道观里!”
她从布包掏出水囊,小心翼翼喂他喝了两口,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叶凌霄收剑回来,扔给苏月个布包:
“刚从教徒身上搜的,好像是矿洞的布防图。”
苏月展开布图细看,眉头微蹙:
“这上面标记的矿洞入口,比林姑娘说的多了两处暗门。”
“只是上面的蛊阵标记,我得回去查师父留下的医书才能破解。”
她抬头看向三人,眼尾弯起:
“分舵后园有间药庐,是师父当年行医的地方,里面藏着不少古籍,我们去那里歇息,我再给林公子配些固本的汤药。”
林星回被萧月落扶着起身,虽然还有些虚弱,却挺直了腰杆:
“有劳苏姑娘了。”
“道爷这条命,算是你救回来的。以后但凡用得到道爷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月忍不住笑出声,翠色衣袖遮住嘴角:
“林公子言重了,这本就是师父的嘱托。”
“何况,能为林家翻案出份力,是我的荣幸。”
叶凌霄扛着三清戟走在前面开路,闻言回头道:
“等查清楚矿洞的事,小爷陪你去找林静姝,当面谢她。”
萧月落却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药庐方向:
“你们看,药庐门口好像挂着个葫芦,和星回这个很像。”
众人望去,果然见竹制药庐的檐下,挂着个陈旧的青铜葫芦,风吹过发出清脆声响。苏月眼神一亮:
“那是师父的行医葫芦!”
“当年林静姝姑娘来的时候,还在葫芦上刻了朵兰花呢。”
她快步走上前,指尖抚过葫芦上的刻痕。
“这兰花纹,和林姑娘给我的铜符背面纹路一模一样。”
林星回凑过去细看,腰间的月纹玉坠突然发烫,竟与葫芦产生了隐隐共鸣:
“无量你个天尊,这葫芦里莫非有玄机?”
萧月落已经推开了药庐木门,里面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正中的木案上还放着本翻开的《毒经补注》,扉页上赫然写着【赠墨轩兄,静姝手书】。
苏月拿起医书,指尖轻轻拂过字迹:
“师父说,这本《毒经补注》是林姑娘结合南蛮蛊毒与中原医术所着,里面记载的腐骨毒解法,正是刚才我用的玉峰针技法。”
她抬头看向林星回,眼中满是郑重。
“药庐里一定藏着更多关于林姑娘和师父的往事,我们今晚仔细查查,或许能找到东厂走私铁器的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