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溪石镇，空气中的浊气越发粘稠，呼吸间都带着腐败的甜腥味。吴恕运转《太玄经》，周身泛起淡淡清光，将浊气隔绝在外。林薇就没这么轻松了，她呼吸急促，右手手套下的鳞片不时蠕动，显然在极力抵抗浊气的侵蚀。
“灵脉入口应该在镇东的老矿洞。”林薇指着前方一座小山，“民国时期那里开采过银矿，后来矿脉枯竭就废弃了。清道夫的文件提到那里的地质结构特殊，容易汇聚天地元气。”
吴恕点头。他能感觉到那个方向的浊气最为浓烈，如同一个不断扩张的黑暗漩涡。
两人绕过镇中心——那里已经被清道夫完全封锁，探照灯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妖魔嘶吼。看来在吴恕离开后，又有新的妖魔涌现。
“清道夫的效率太低了。”吴恕观察片刻后评价，“他们在妖魔诞生后才反应，而非阻止诞生。”
林薇苦笑：“据说浊气预测技术还不成熟，而且清道夫内部派系复杂，不是所有事都能高效执行。”
吴恕不再多言，加快脚步向矿洞方向而去。
矿洞入口被锈蚀的铁门封锁，但门锁早已被破坏。推开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浊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洞内黑暗深邃，隐约传来滴水声和某种规律的搏动声，如同巨大心脏在跳动。
吴恕指尖燃起一缕雷光，照亮前路。矿洞壁上覆盖着暗紫色的苔藓状物质，随着他们的深入微微蠕动，仿佛活物。
“这些是...浊苔？”林薇声音发颤，“清道夫报告里提到过，只在浊气浓度极高的地方才会滋生。”
吴恕用桃木剑挑起一片苔藓，发现它在雷光下迅速枯萎，但很快又有新的苔藓生长出来。
“生生不息，此处确有泉眼。”他判断道。
越往深处走，洞壁上的浊苔越厚，甚至开始形成某种脉状结构，有规律地搏动着。那些搏动与深处传来的“心跳”声同步，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吴恕停下脚步，雷光向前照去。
前方洞窟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洞穴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浊气漩涡，直径约三米，如同一个漆黑的泉眼，不断喷涌出浓稠的浊气。漩涡周围，数十只妖魔跪伏在地，仿佛在朝拜它们的造物主。
最令人心惊的是，浊气漩涡中心隐约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形成！
“浊气化身...”吴恕眼神凝重，“泉眼在孕育守护者。”
一旦这个浊气化身完全成形，其实力至少是魔将级，甚至可能更强。必须在其觉醒前破坏泉眼！
但那些跪伏的妖魔已然发现不速之客。它们齐刷刷转头，眼中赤红光芒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如同地狱的灯火。
“这么多...”林薇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妖魔至少有三十只，其中好几只的气息明显达到魔兵级！
妖魔群发出低沉的咆哮，缓缓起身，形成包围之势。
吴恕面色不变，左手掐诀，右手桃木剑横在身前：“退后，护住心神。”
林薇急忙后退，背靠洞壁，紧张地观战。
第一波攻击来自三只速度极快的犬形妖魔。它们从三个方向同时扑来，利爪撕裂空气！
吴恕脚踏七星，身形如游龙般旋转，桃木剑划出完美弧线。
“雷法·环切！”
电光呈环形扩散，三只妖魔在空中被拦腰斩断，化作黑气消散。但更多的妖魔已经蜂拥而至！
吴恕陷入苦战。这些妖魔似乎受到泉眼加持，比外界同类更加凶猛，再生速度也更快。他每次斩杀几只，就有新的妖魔从浊气漩涡中爬出，仿佛无穷无尽。
更麻烦的是，那几只魔兵级妖魔十分狡猾，始终游走在战圈外围，伺机发动致命一击。
“道法·金光护体！”吴恕施展防御法术，淡金色光罩挡住一波攻击，但光罩明显黯淡了许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妖魔数量太多，他的元气消耗速度远快于恢复速度。必须直取泉眼！
吴恕心念既定，不再保留。他咬破指尖，以血在桃木剑上画符：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桃木剑骤然亮起刺目金红光芒，剑身延长三尺，完全由能量构成！
“破邪·斩魔！”
吴恕挥剑横扫，金红剑光呈扇形扩散，所过之处妖魔纷纷溃散！他趁机向前突进，直取浊气泉眼！
就在此时，那几只魔兵级妖魔终于动了！它们同时喷出浊气弹，封死吴恕所有闪避空间！
吴恕避无可避，金光护体瞬间破碎，被数颗浊气弹击中胸口！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
“吴恕！”林薇惊叫着想上前，却被几只妖魔拦住。
吴恕挣扎起身，只觉五脏六腑如同移位，经脉中浊气乱窜。伤得很重，更麻烦的是侵入体内的浊气正在阻碍元气运行。
而那浊气漩涡中的化身轮廓越来越清晰，似乎随时可能苏醒。
必须速战速决！
吴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师父留下的保命之物，里面是三枚用秘法炼制的“净元丹”，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元气，但副作用极大，师父临终前嘱咐非生死关头不得使用。
他取出一枚吞下。丹药入腹即化，澎湃的纯净元气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伤势以惊人速度愈合，修为暂时提升到一个全新境界！
“这是...”吴恕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太玄经》的诸多奥义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他不再需要桃木剑作为媒介。双手结印，周身雷光奔涌：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
洞窟顶部突然雷云汇聚，道道闪电劈下，精准击中每一只妖魔！就连那几只魔兵级妖魔也在雷击中灰飞烟灭！
转眼间，洞内妖魔为之一清！
林薇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道门真正的力量？
吴恕喘息着，脸色苍白。净元丹的效果正在消退，副作用开始显现。他必须趁现在破坏泉眼！
他走向浊气漩涡，双手准备结印。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浊气漩涡突然急速旋转，中心的化身猛然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完全没有瞳仁的纯黑眼睛！
化身提前苏醒了！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浊气如实质般压向吴恕。吴恕只觉如山岳压顶，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净元丹的效果在快速消退，而眼前的敌人比预想中更强大——这根本不是魔将级，而是接近魔帅级的存在！
“糟了...”吴恕心中沉了下去。以他现在的状态，绝无胜算。
浊气化身伸出由纯粹浊气构成的手臂，抓向吴恕。那手臂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扭曲了。
吴恕竭力抵抗，但身体如同陷入泥沼，移动艰难。眼看那只手就要抓住他的头颅...
死亡的恐惧如冰水浇头。
就在这一瞬间，吴恕感觉大脑深处某种东西断裂了。
世界突然变得一片血红。
“呃啊啊啊——”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咆哮，双眼瞬间被血色充满，额头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
理智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暴怒！
“杀！”一个声音在吴恕脑海中咆哮，那不是他的声音，却又是他的声音。
林薇惊恐地看到，吴恕的身体微微悬浮起来，周身泛起暗红色的能量波动，与之前的清光截然不同。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
“蝼蚁...也敢撼天？”吴恕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令人战栗的戾气。
浊气化身的动作微微一滞，似乎察觉到猎物的异常。
下一刻，吴恕动了！
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他直接撞入浊气化身怀中，双手插入对方胸膛——不是道法，而是最野蛮的物理撕裂！
“撕拉！”浊气化身竟被他硬生生撕成两半！
但化身很快重新凝聚，反手一拳将吴恕击飞。撞在洞壁上的吴恕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立刻再度扑上！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脱离了道法的范畴，变成了最原始野蛮的搏杀！暴怒状态下的吴恕完全放弃了防御和技巧，只有进攻！再进攻！
拳头、肘击、膝撞...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为武器。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暗红色的能量波动，对浊气化身造成实质伤害。
林薇看得心惊肉跳。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静道士，而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狂暴凶兽！
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战斗进行，吴恕身上开始出现异化迹象——皮肤浮现暗红色纹路，指甲变长变锐，牙齿也变得尖利...
他也在异化？！
浊气化身似乎被彻底激怒，漩涡猛然扩张，将整个洞穴吞没！林薇尖叫一声被浊气冲飞，撞在洞壁上昏死过去。
浊气中心，化身重新凝聚，体型增大一倍，手中多出一柄浊气构成的长戟！
它一戟刺出，穿透吴恕的肩膀，将他钉在洞壁上！
即使是暴怒状态下的吴恕，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化身发出无声的嘲笑，似乎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但就在这时，吴恕的表情突然再次变化。
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的笑意？
“嘻嘻...这就没意思了。”他的声音变得轻佻诡异，仿佛换了一个人格，“打架要公平嘛~”
被钉在墙上的吴恕突然伸出双手，握住浊气长戟。令人震惊的是，那纯粹浊气构成的武器在他手中如同玩具般被随意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一朵...浊气玫瑰？
“送给你哦~”他轻笑一声，将“玫瑰”抛向化身。
浊气化身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而“吴恕”已经轻松地从墙上脱离——那个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了。
他漫步走向浊气化身，如同在花园中散步，完全无视周围浓得化不开的浊气。
“你知道吗？”他对着化身轻声细语，仿佛在说情话，“能量存在的意义，就是被重新定义。”
他伸出手指，点在化身额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华丽炫目的道法。浊气化身就像一幅被橡皮擦去的画，从头部开始无声无息地消散，直至完全消失。
连带着那个浊气漩涡也开始不稳定起来，旋转速度明显减慢。
“吴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昏迷的林薇，偏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唔...观众晕倒了呢。”他打了个响指，林薇身上的浊气顿时消散，呼吸平稳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身体晃了晃，眼中的荒诞笑意褪去，恢复正常。
吴恕茫然地看着四周，记忆只停留在被长戟钉在墙上的瞬间。之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但他能感觉到，浊气化消失了，泉眼虽然还在，但已经极不稳定。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太玄经》有了全新的理解，许多之前无法施展的道法现在了然于胸。修为更是大幅精进，直接突破了第二重境界！
而且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一种狂暴的力量和一种荒诞的能力，虽然无法主动调用，但确实存在。
“三个人格...”吴恕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异化方向。
他不是身体异化，而是大脑异化，产生了多个人格！暴怒人格主战斗，荒诞人格主... whatever that was，主人格则保持清醒和修炼。
吸收白气（或许还有魔晶）能增强修为，也能加强对其他人格的控制。
就在这时，泉眼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似乎要发生爆炸！
吴恕来不及多想，双手结印——这一次的法印流畅无比，毫无生涩感。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金色符文化为锁链，缠绕在浊气泉眼上，暂时将其封印。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泉眼迟早会突破封印。
必须通知清道夫来处理。吴恕走到林薇身边，将她扶起，输入一丝元气。
林薇悠悠转醒，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生了什么？那个化身...”
“解决了。”吴恕简短地回答，没有多解释。
林薇看出他不想多说，知趣地不再问。她注意到吴恕的气质有了微妙变化，更加深邃难测。
“你的伤...”她突然发现吴恕肩上的伤口完全消失了。
“无碍。”吴恕扶起她，“先离开这里。”
两人走出矿洞，外面天已微亮。经过一夜激战，溪石镇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
吴恕回头看了眼矿洞入口。清道夫很快就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到时候自然会有专人来处理泉眼。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弄清楚自己的异化真相，以及如何控制另外两个人格。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吗？”吴恕问林薇，“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林薇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是清道夫的安全屋，应该暂时安全。”
吴恕点头。在完全掌控体内力量之前，他需要避开清道夫的视线。
两人向山区深处走去，晨曦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吴恕内视丹田，发现那里除了纯净的元气，还多了一红一灰两团能量，分别代表着暴怒和荒诞人格。
《太玄经》的下一重境界，或许就是要将这三者合一。
道路漫长，但方向已然明确。
只是吴恕不知道，在矿洞深处，被封印的泉眼突然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浊气渗出，如蛇般游出矿洞，悄然没入地底，向着远方某个更强大的存在传递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