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城里寻踪
天刚蒙蒙亮,小石头就揣着两个阿芷烙的麦饼上了路。去往城里的路要翻过两道山梁,晨露打湿了裤脚,带着股清冽的寒意,却让他脑子越发清醒。
他没告诉林婉儿和阿芷要去城里——怕她们担心,只说去镇上找老友打听消息。临走时,林婉儿塞给他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双新纳的布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鞋面上还绣着株小小的远志。“路上滑,换双鞋稳当。”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晨雾里的风。
翻过第一道山梁时,太阳刚露头,把远处的城墙照得金灿灿的。城门口的守卫盘查得紧,小石头把药篓往肩上提了提,装作去城里送药的药农,倒也顺利进了城。
城里比断星崖热闹十倍,车马喧嚣,叫卖声此起彼伏。小石头按着酒馆里听来的线索,往城西的“聚贤茶馆”走——据说那里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最灵通。
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江湖轶事。小石头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壶最便宜的粗茶,竖着耳朵听周围的谈话。邻桌两个茶客的闲聊飘进耳朵:
“听说了吗?赵德贵最近在城郊圈了好大一片地,说是要建什么别院。”
“他哪来那么多钱?还不是靠着他那个当通判的表哥?”
“嘘……小声点!听说他表哥手可黑着呢,前阵子有个秀才告赵德贵强占良田,结果被安了个‘诬告官亲’的罪名,关进大牢了。”
小石头心里一沉,看来赵德贵的靠山确实硬。他正想再探听些消息,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镇上酒馆里见过的账房先生,正点头哈腰地给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倒茶,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赵德贵!
小石头赶紧低下头,假装喝茶,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他们。只听赵德贵不耐烦地说:“那刘二柱的地到底搞定没有?我表哥催着要呢!”
账房先生谄媚地笑:“赵老爷放心,地契都做旧了,跟真的一模一样。那刘二柱就是个泥腿子,哪见过这阵仗?再过两天,保管他乖乖签字画押。”
“还有那个姓苏的小子,”赵德贵呷了口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别让他坏了我的事。上次让你们去‘请’他,怎么还让他跑了?”
“是小的们没用。”账房先生额头冒汗,“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他要是再敢多管闲事,就让他在城里‘消失’。”
小石头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悄悄起身,想绕到后面听听更多,却不料碰倒了旁边的板凳,“哐当”一声响。
赵德贵猛地回头:“谁?”
小石头心知不妙,转身就往茶馆外跑。赵德贵的随从反应极快,立刻追了出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石板路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追逐惊得纷纷避让。小石头熟悉药草,脚步轻快,专往窄巷里钻。可城里的巷子像迷宫,跑着跑着竟钻进了条死胡同。
随从们狞笑着围上来,手里还抄着棍棒。小石头背靠着墙,摸出腰间的药锄——这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锄刃磨得雪亮。
“小子,敢偷听赵老爷的话,活腻了?”领头的随从挥着棍子砸过来。
小石头侧身躲开,药锄横扫,正打在那随从的腿弯。随从“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其他几人见状,一拥而上。
巷子里顿时一片混乱。小石头虽懂些防身术,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被逼到墙角,胳膊上挨了一棍,火辣辣地疼。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声断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众人回头,只见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年轻捕快,腰间佩着刀,正冷冷地盯着他们。随从们认出是捕快,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李捕头,这小子……”
“不管他犯了什么事,都得带回衙门审。”李捕头走上前,目光落在小石头身上,“你跟我走一趟。”
小石头知道这是脱身的机会,跟着李捕头往衙门走。路过茶馆时,他看到赵德贵正站在门口,阴沉着脸看他,眼神像淬了毒的冰。
衙门的审讯室里,李捕头倒了杯茶推过来:“说吧,你为什么被他们追?”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是断星崖的药农,赵德贵强占我们村刘二柱的地,我来城里是想找证据。”他把地契的事、黑衣人袭击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只是隐去了自己偷听的细节。
李捕头听完,眉头紧锁:“赵德贵仗着他表哥是通判,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他的地契做得天衣无缝,又有通判撑腰,想扳倒他不容易。”
“难道就任由他胡来?”小石头急了。
“也不是没办法。”李捕头沉吟道,“我知道赵德贵的地契是找城西‘巧手张’仿的,那老小子贪财,说不定会留后手。你要是能让他开口,这事就有转机。”
小石头眼睛一亮:“‘巧手张’在哪?”
“他住在城隍庙后巷,但此人胆小如鼠,怕是不会轻易说实话。”李捕头叮嘱道,“你小心点,赵德贵的人肯定还在找你。”
谢过李捕头,小石头趁着暮色往城隍庙走。后巷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他找到挂着“张记刻章”木牌的小院,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干瘦的老头,正是巧手张。看到小石头,他脸色一白:“你……你找谁?”
“我找张师傅问件事。”小石头闪身进门,反手关上门,“关于赵德贵的地契。”
巧手张腿一软,差点瘫倒:“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师傅,”小石头放缓了语气,“赵德贵强占民田,你助纣为虐,就不怕遭报应吗?李捕头已经知道是你仿的地契,你若肯说出真相,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巧手张哆哆嗦嗦地摸出旱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着:“那赵德贵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还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就卸了我的胳膊……”
“他留了什么后手?”小石头追问。
巧手张猛吸了口烟,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我在仿的地契角落刻了个‘假’字,用的是阴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还有,我偷偷留了张他写的收据,上面有他的手印……”
小石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收据在哪?”
巧手张从床底下摸出个瓦罐,里面果然有张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收到仿地契银五十两”,末尾是赵德贵的签名和红手印。
“有了这个,他就赖不掉了。”小石头小心地收好收据,“张师傅,谢谢你。”
离开城隍庙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小石头不敢耽搁,连夜往断星崖赶。夜风吹过山林,带着松涛的声儿,他摸了摸怀里的收据,又想起林婉儿绣的那双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带回正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