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冬雪覆山路,暖意融冰霜
第一场雪落得比往年早,鹅毛似的雪片纷纷扬扬,把断星崖的山路盖得严严实实。药铺的门被雪堵了半尺,苏禾清晨推开门,寒气“呼”地涌进来,带着山野的清冽。
“今天怕是没人来抓药了。”阿芷裹紧棉袄,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星溅在灰里,“王大爷家的孙子昨天说咳嗽,本想今天去看看,这路……”
苏禾往靴底绑了层草绳,把药箱往背上一甩:“雪再大也得去,孩子的病耽误不得。”他从灶台上拿了两个热馒头,塞给阿芷一个,“我快去快回,你在家守着,把火塘烧旺点。”
阿芷追到门口,塞给他个暖手炉,是铜制的,里面装着烧红的炭,外面裹着棉布。“路上滑,慢着点。”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我给你留着热汤。”
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老大劲。苏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王大爷家挪,棉袍下摆沾了雪,冻成了硬壳。路过老槐树时,看见枝头压着厚厚的雪,像开满了白梅花,倒有几分好看。
王大爷家的烟囱正冒着烟,推门进去,暖意混着煤烟味扑面而来。孩子裹着棉被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哼哼着。王大爷在灶前急得转圈,见苏禾来了,眼睛一亮:“苏先生,你可来了!”
苏禾放下药箱,给孩子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是风寒入体,问题不大。”他拿出银针,在孩子的风门、曲池几处穴位扎了扎,又开了药方,“这药煎两遍,温着喝,出点汗就好了。”
王大爷要留他吃饭,苏禾摆摆手:“不了,药铺还等着呢。”他裹紧棉袄往外走,王大爷塞给他两个烤红薯,热乎乎的,揣在怀里暖得很。
往回走时,雪下得更大了,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苏禾走到半山腰,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阿芷,手里拄着根竹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过来,棉鞋上全是泥雪。
“你怎么来了?”苏禾又急又气,赶紧走过去扶她,“这路多险!”
阿芷喘着气,鼻尖冻得通红:“我、我怕你迷路,想着来接接你。”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块麦芽糖,用棉袄焐得软软的,“给你,补充点力气。”
苏禾看着她冻得发紫的指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下。他把暖手炉塞给她,又把自己的棉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傻丫头,不知道这路难走吗?”
“知道。”阿芷咬着麦芽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但更怕你冻着。”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雪地里的脚印并排着,像两只依偎的鸟。阿芷的头发上落了层雪,像撒了把糖霜,苏禾伸手替她拂掉,指尖碰到她的耳廓,烫得像团火。
“苏禾,”阿芷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瞬间融成水珠,“等开春了,咱们在药铺院里种棵桃树吧?”
“好啊。”苏禾笑了,“等桃花开了,就像你绣的荷包上的并蒂莲。”
阿芷的脸“腾”地红了,埋着头往前走,棉袍的下摆扫过积雪,发出簌簌的响。苏禾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成了温柔的背景,把两个人的脚印,烙在这纯白的天地里,再也分不开。
回到药铺时,老者正坐在火塘边抽旱烟,见他们进来,眼睛眯成了缝:“我就说这雪挡不住人,果然回来了。”他往灶里添了根柴,“汤在锅里温着,是你最爱喝的鸡汤。”
阿芷去灶房盛汤,苏禾坐在火塘边烤手,棉袍上的雪化成水,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老者看着他,忽然说:“当年我跟你师祖去暗河,他总说,两个人的脚印,比一个人的稳当。”
苏禾心里一动,抬头看向灶房的方向,阿芷正端着汤出来,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却透着股暖融融的光。他知道,这冬雪覆盖的山路,这互相搀扶的脚印,就是比任何誓言都实在的约定,在冰霜之下,藏着即将破土的暖意,等开春时,就会像桃树的新芽,怯生生地,却坚定地,探出头来。
火塘里的木炭噼啪作响,鸡汤的香气漫开来,混着药香,把整个屋子都填得满满的。窗外的雪还在下,却再也挡不住这屋里的暖,像块融化的糖,甜丝丝地,渗进每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