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的出现,让原本喧嚣混乱的场面瞬间冻结。巡天司修士们如同潮水般退开,恭敬地肃立一旁,看向那白衣女子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而那被锁定的叶凡或者说“幽煞”,则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全身,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化神期的威压,如同实质。
叶凡心中凛然,但面上却维持着“幽煞”应有的阴冷与桀骜。他停下脚步,周身那丝蚀晶死气依旧缭绕,与凌清雪的冰寒剑意形成鲜明对峙。
“是我。”叶凡沙哑开口,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凌清雪那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眼眸,“久闻冰璃仙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清雪眼神清冷如故,并未因叶凡的话而产生丝毫波动。她的目光在叶凡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感应到那精纯却刻意收敛的“蚀魂煞”气息以及那丝幽冥蚀晶的死气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此人的气息,与她之前感应到的、净化战场的那股宏大平和的力量,截然不同。
“你引我来此,意欲何为?”凌清雪开门见山,声音没有半分情绪,“交出幽冥蚀晶,道出归一派的阴谋,或可留你全尸。”
叶凡闻言,却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交出蚀晶?然后让你们太上道内部某些人,继续用它来完成那‘百族血祭’吗?”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不仅周围的巡天司修士哗然色变,就连凌清雪清冷的容颜上也瞬间覆盖了一层更深的寒霜,周身剑气激荡,空气中凝结出细密的冰晶!
“胡说八道!竟敢污蔑我太上道!”一名元婴统领厉声呵斥。
凌清雪抬手,止住了属下的骚动。她紧紧盯着叶凡,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百族血祭?内鬼?证据?”
“证据?”叶凡嗤笑一声,袖袍一拂,一枚被混沌之气包裹、隔绝了所有气息的留影石悬浮在他身前。这是他之前利用内世界之力,结合从魇长老记忆中得到的关于祭坛构建和蚀晶用途的零碎信息,以及冥祖对天机阁内部死气汇聚点的感应,模拟推演出的虚假但逻辑通顺的“证据”。其中重点暗示了“蕴灵殿”在此事中的可疑角色,以及祭坛核心位于“幽冥眼”的信息。
“此物记录了部分真相,但被禁制封印,强行开启便会自毁。”叶凡将留影石推向凌清雪,“仙子不妨亲自查验,看看我是否信口雌黄。至于真正的幽冥蚀晶……呵呵,若我轻易交出,怕是立刻就会步了魇长老的后尘,被某些人灭口吧?”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抛出了震撼性的信息,又点出了内鬼存在的可能性,并将自己置于一个“掌握关键证据但身处险境”的位置,同时隐晦地解释了魇长老的消失。
凌清雪接过那枚被混沌之气包裹的留影石,神识探入,立刻感受到其中复杂的禁制和一股不弱的自毁能量。她尝试以自身法力渗透,却感到那禁制异常坚韧且古怪,与她所知任何流派的禁制都不同,但其中隐隐透出的、关于蕴灵殿材料异常和幽冥眼能量波动的模拟信息,却让她心头巨震!
这些信息,与师尊星算子的推断,以及她自己的调查方向,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具体!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叶凡,目光中的杀意稍减,但警惕更甚:“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叶凡语气淡漠,“重要的是,有人不想看到百族血祭成功,不想看到天枢城,乃至更多人族疆域生灵涂炭。我与归一派,并非一路。至于信与不信,全在仙子一念之间。”
他这是在赌,赌凌清雪和其背后势力的正义感,赌他们与归一派并非同谋,赌他们急于查明真相。
凌清雪沉默了。她握着那枚留影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信息和危险的禁制,心中飞速权衡。此人的话漏洞百出,来历成谜,但其提供的信息却直指核心。更重要的是,他能诛杀魇长老,又能拿出此等“证据”,其实力和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或许……真如师尊所言,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异数”?
“跟我来。”片刻后,凌清雪做出了决定。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审问此人,更不能轻易相信他。必须将他带回天机阁,严密控制起来,再慢慢甄别。
她袖袍一卷,一股无形的冰寒之力瞬间将叶凡笼罩。叶凡并未反抗,任由这股力量束缚住自己——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被凌清雪“押解”进入天机阁,比他自己潜入要安全且直接得多!
就在凌清雪准备带着叶凡化作流光离去时,异变再生!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骤然从远处响起!只见一道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死气的箭矢,如同来自九幽的索命之吻,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数百丈,目标直指——被束缚住的叶凡的眉心!
这一箭,快!狠!准!其上蕴含的恐怖死气,远超元婴层次,赫然又是化神期的手段!而且时机抓得极准,正是在凌清雪刚刚制住叶凡,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放肆!”凌清雪凤目含煞,她没想到在天机阁脚下,竟还有人敢公然杀人灭口!她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寒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黑色箭矢之上!
“叮——!”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冰晶与死气同时炸裂!那黑色箭矢被剑气击偏,擦着叶凡的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最终射入远处的地面,留下一个深不见底、冒着黑烟的孔洞。
然而,就在凌清雪出手拦截箭矢的瞬间,另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阴影,如同鬼魅般从地面掠过,目标并非是叶凡,而是——那枚被凌清雪握在手中的留影石!
这竟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是销毁“证据”!
那阴影速度奇快,且气息完全内敛,直到接近凌清雪尺许范围内才猛然爆发,一只干枯如鬼爪的手掌探出,直抓留影石!
“找死!”凌清雪真正动了怒意。周身寒气轰然爆发,方圆百丈内的温度骤降,地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冰层!那阴影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显露出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矮小身影。
“冰封·永恒!”凌清雪玉手轻握,无尽的冰之法则汇聚,就要将那黑袍人连同其周围空间彻底冻结!
那黑袍人发出一声怪笑,竟不闪不避,身体如同充气般急速膨胀!
“不好!他要自爆!”叶凡瞳孔一缩,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立刻沟通内世界准备防御。
但凌清雪的反应更快!她剑指一变,那凝聚的冰寒之力瞬间转化为无数道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冰魄神针,如同暴雨般射向黑袍人周身要害,尤其是其能量核心!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透声响起!黑袍人膨胀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干瘪下去,凝聚的自爆能量也被那极致寒冷的冰魄神针瞬间冻结、瓦解!他僵立在原地,保持着怪异的姿势,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已然气息全无,成了一具被彻底冰封的雕像!一位至少是元婴后期的死士,在凌清雪面前,竟连自爆都未能完成,便被瞬间秒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冷箭偷袭,到阴影夺宝,再到凌清雪雷霆反杀,看得周围巡天司修士目瞪口呆,心驰神摇。
凌清雪看都没看那冰雕一眼,玉手一招,那枚留影石飞回她手中,完好无损。她冰冷的目光扫视四周,强大的神识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试图找出隐藏的同党,但再无任何发现。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留影石,又看了看身旁被冰寒之力束缚、面色如常的叶凡,心中已然明了。此人所言,恐怕八九不离十!归一派的渗透,以及天机阁内部的问题,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和猖獗!对方甚至敢在天机阁门口杀人灭口!
“走!”凌清雪不再犹豫,一把抓住叶凡的肩膀,化作一道璀璨的冰蓝色遁光,如同流星划破夜空,径直射入那巍峨耸立、阵法光芒流转的天机阁之中。
这一次,再无人敢阻拦。
叶凡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周身那冰冷但并无杀意的束缚之力,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成功了。他已经进入了天机阁。
接下来,就是要在这龙潭虎穴之中,找到那个真正的内鬼,破坏祭坛,并设法取得凌清雪乃至其背后势力的信任。而他之前附着在那名巡天司修士身上的星光标记,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感应着周围的环境,为他提供着额外的信息。
就在凌清雪的遁光没入天机阁外围阵法之后不久,天机阁深处,某间布满各种精密炼器工具和阵法图纸的宫殿内。
一个身着长老服饰、面容儒雅、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阴郁的中年男子,猛地捏碎了手中正在刻画符文的一块灵玉。
他,正是蕴灵殿殿主——墨渊。
“废物!一群废物!”他心中在咆哮,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他刚刚接到了情报点传来的紧急消息,“幽煞”不仅没死,还落在了凌清雪手中,并且可能掌握了指向蕴灵殿的证据!虽然派去的死士未能夺回或毁掉证据,但凌清雪直接将人带回了天机阁,这无疑是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雷放在了身边!
“必须尽快通知‘主上’……”墨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狠厉取代,“实在不行……就只能提前启动‘备用计划’了!绝不能让祭坛的事情暴露!”
他快步走向殿内一处隐蔽的隔间,那里布置着一个小巧却极其复杂的传讯阵法……
而与此同时,叶凡已被凌清雪带入了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构筑而成的宫殿——冰璃殿,这是凌清雪在天机阁内的洞府。
殿内寒气逼人,四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人身影。凌清雪撤去了对叶凡的束缚,但一股更强的气机却锁定了他,确保他无法轻易逃脱。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幽煞’道友。”凌清雪转过身,清冷的目光如同两汪寒潭,直视叶凡,“或者说……我该如何称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