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内,丫鬟收妥荣国府送来的五万两银票,纸页轻响间,蒹葭已含笑道破贾母心思:“老太太这是真急了,虽只送了部分,却也是松口的信号。”
黛玉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茶盏冰纹,眸底藏着几分戏谑:“这五万两哪里是银票,分明是她递来的示好帖,既想稳住我们,又要留时间找那位贵客筹钱。收下便是,不催不逼,等她把人引出来便是。”
而西跨院的书房的气氛却与此截然不同,冷得能冻住呼吸。
周嬷嬷跪在冰凉的青砖上,看着贾赦手中那封贾母写给贵客的密信,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周嬷嬷知道大老爷又将自己提回来,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又想来求证!
未等贾赦开口逼问,她已哭着瘫倒在地,字字带颤地招供:“大老爷饶命!那贵客早与老太太有往来,这次就是来帮她谋林家产业的!前几日硬闯听竹轩、找练家子动手,全是贵客的主意!”
贾赦语气森冷:“还有什么瞒着我?比如……当年的事!”
这话如惊雷炸在周嬷嬷心头,她连连磕头,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奴婢当年只是二等丫头,好多事不清楚!”
“可奴婢知道,先大太太、瑚哥去后,侍候他们的下人哪是被遣去庄子,是当场被绞杀了啊!”
“那位贵客当时也在,是赖嬷嬷亲手安排的!这些年老太太的暗事,全是赖嬷嬷打理,她知道的比奴婢多得多!”
“岂有此理!”贾赦猛地拍向案几,茶盏震得叮当乱响,怒火直冲头顶。
他早疑心妻儿之死另有隐情,却没料到背后藏着这般血腥的阴谋!
正要追问细节,门外突然传来青柏急促的撞门声,“爷!不好了!赖嬷嬷家失火了!火势太大,连赖大、赖二好像都没跑出来!”
贾赦瞳孔骤缩,哪里还顾得上周嬷嬷,起身便往外冲。
赶到赖家时,只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如黑龙翻涌,救火的仆役们慌作一团,桶里的水泼向火海,竟是杯水车薪。
一名管事见他赶来,哭着扑跪在地:“大老爷!火是从内院烧起来的,等我们发现时,赖嬷嬷和两位爷都被困在屋里,根本救不出来啊!”
贾赦立在火光前,拳头攥得死紧,指骨泛出青白,眼底满是骇人的戾气。
这场火来得太巧,偏在周嬷嬷供出赖嬷嬷后烧起,分明是有人故意灭口!
他转头对青柏沉声道:“立刻让人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靠近!火灭后仔细搜查,哪怕是一片灰烬,也要找出线索!”
青柏领命而去,夜色里,跳动的火光映红半边天,也映亮贾赦眼底的决绝!
无论背后藏着多少阴谋,无论那贵客是谁,他都要查到底,为死去的妻儿讨回公道!
听竹轩内,蒹葭已得知赖家失火的消息,她对林如海与黛玉道:“对方这是慌了,灭口赖嬷嬷,是怕我们查出更多底细。接下来,那位贵客该现身了。”
黛玉笑眯眯地道:“我们只需等着,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样。”
西跨院书房内,贾赦看着仍在发抖的周嬷嬷,语气稍缓:“你若肯帮我查清当年的事,还有那位贵客的底细,我便保你性命,事后还能让你离开荣国府,远走高飞。”
周嬷嬷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求生的光芒,她本就怕被灭口,此刻忙不迭磕头:“奴婢愿意!奴婢什么都肯说!只求大老爷说话算话!”
周嬷嬷:大老爷,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早就想投诚了!但林大姑娘不要我!!
贾赦颔首,俯身对她低语,交代好传递消息的方式与暗号,随后让人扮成仆役,悄悄将周嬷嬷送出府。
他要让周嬷嬷继续留在贾母身边,做他的眼线。
安排妥帖后,贾赦径直前往听竹轩,屋内林如海、蒹葭与黛玉正商议后续,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让座。
贾赦坐下后,从袖中掏出两块青铜令牌,将刻着“澜”字的那枚递到案上,又将另一枚“渊”字令牌并排摆放。
贾赦沉声道:“你们看看这个。”
林如海目光一凝,伸手拿起“澜”字令牌,指尖拂过上面繁复的纹路,又对比着“渊”字令牌仔细查看,脸色渐渐变了:“这……这是当年先皇分封诸位王爷的‘山河令牌’!”
“‘渊’‘澜’二字,对应着当年两位王爷。”林如海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上皇有五位皇子,大皇子当年骁勇善战,被封为‘四海平疆将军王’,因年长弟弟们许多,曾对储位有过心思,最终落得圈禁下场。”
“圣上登基后将他放出,改封忠勇亲王,如今虽深居简出,看似毫无存在感,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未放弃过那个位置。”
“圣上念及太后与忠勇母妃的情分,才勉强容下他。这‘澜’字令牌,便是当年上皇特赐给他的,持此牌者,皆是他的暗卫。”
“二皇子便是那位出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曾是首位太子,当年何等风光,最终也落得圈禁致死的结局。”
林如海顿了顿,继续道,“三皇子便是当今圣上,当年在外人眼中平平无奇,谁也没料到,最后是他安坐龙椅。”
“四皇子与圣上一母同胞,便是如今深居简出的忠孝亲王,‘渊’字令牌的持有者,手握京城七成皇家暗铺。他一生未娶妻生子,是当今最信重之人。”
贾赦接口道:“上次周转的银两,便是交与他打理。”
“大舅舅,”蒹葭敏锐地抓住关键,“既是皇家暗铺,为何会缺钱?”
贾赦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情绪:“塞北蠢蠢欲动,如今急需军费,一时间现银周转不开。”
林如海见状,轻声对黛玉解释:“你大舅舅与你外祖父当年都是镇守塞北的人。”
蒹葭心下一动,看向贾赦的目光多了几分戚然——这位看似不羁的荣国府大老爷,曾是戍边悍将,归来却只剩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更因当年对父亲的承诺,连寻仇都要缩手缩脚。
“五皇子便是忠顺亲王,与大皇子一母同胞,如今只当闲散王爷,享着皇家俸禄,却什么事都不管。”
贾赦补充道。蒹葭与黛玉对视一眼,听着这皇家秘辛,皆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