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三祖潜伏得如何…有未找到那人？”
“阿弥陀佛…据说那人几乎灭了丹鼎派，不知是福是祸啊…”
“若想佛光普照三千婆娑世界，非他不可…”
“三祖法力玄虚，定能夺得此人。”
“阿弥陀佛…”
…………
“九朝城占地三百平方公里，分外城、内城、皇城三个主要区域，皇城占地最小，但俨然已经是一座小乡镇的规模了，地处中央，与之接壤的便是内城，这是达官显贵们的生活区，我们现在正处与内城与外城的交接地带…但还是属于内城啊。”
洛明微一边带着苦楝走，一边介绍道，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城门前。
「朱雀内门」
这是苦楝所看到的那门匾上的四个丹砂大字。
“走吧，这是内城的其中一扇门，四灵名字都听过吧？外城门与内城门都是以它们来命名的，区别就在于内城门多了个字。”
洛明微甩了甩自己的发带，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出了内城门。
苦楝看着分成两条通道的城门，一边入一边出，顿时有些恍惚。
自己当时走的时候，怎么没注意旁边还有个出的通道呢？为何自己来的时候不用查身份文牒？奇了个怪了…
“怎么了？被这一座小小的城门吓到了？这个跟皇城那四扇门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啊…这内城的门不仅是个好看的摆设，就连这城墙也也追求的是美观大气，用粉墙黛瓦描述也不为过。”
洛明微看到愣在原地的苦楝，随即嗤笑一声回到他身边，耐心地解释起来。
“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我进来的时候不用像他们那样查身份？”苦楝指了指旁边入的通道，小声地说道。
洛明微闻言，脸色露出一个吃惊的神情，眉头紧蹙道：“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你的打扮像是道士神仙，他们便不会查你，但不至于此，内城城门虽然是个摆设，但入却十分严格…即使你真的是道士神仙，也得拿出个东西证明身份才行。
第二种可能，你认识检查的官兵，放水让你进去了…这种就别想了，你一看就是初来乍到的，怎么会认识他们这些成天待在此地的官兵呢？
第三种可能，我觉得不可能，但却是唯一可以解释的了…监天司的人看到了你的到来，给你提前批了。这种一般用于接待外客，比如说佛国的秃子，北域的蛮子…”
苦楝听到监天司，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种排斥，不单单是他那小时的记忆所致，还有这个听起来玄乎其玄的地方似乎对他十分关注，苦楝有种被操控的感觉，但在做的时候却顺理成章，行云流水，只有在这种茫然之时，才会生出此种受限的感觉。
“好了，无论哪种情况，从今往后，你只要持此信物，便能畅通无阻地进出内外城门了！”
洛明微拿出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一个金色的“洛”字，抓起苦楝的手，将木牌拍了上去。
“那你呢？以后怎么进去？难不成儒生也有特殊招待？”苦楝抓着洛明微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
洛明微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连忙抽出手，气息不稳道：“不！只有到达明道境方有特殊待遇…但这并非身份文牒，算是一种请柬。它代表了你是洛府的贵客，前来洛府做客的。不过凭此物进入时需要登记，登记后，会进入户曹司中，若你多次进入，则会引起上层关注…这可不是好事啊，记得要慎用！”
“哦…”
苦楝并没有注意洛明微脸上的异样，简单回应了一句，就将那块木牌收进了怀中，这时忽然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苦楝心里“咯噔”一下——
「春分」还在我身上！对啊！葛泓上次怎么没找我要？
“你这人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又有什么疑惑啊？”洛明微露出一股嫌弃的表情，抱胸道。
苦楝笑盈盈地看着洛明微，直到对方受不了别过头，苦楝这才开口道：“其实没啥事儿，就是我忽然觉得…兄弟你好香啊…”
洛明微一听，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重回酡红，伸出手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嗔怒道：“乱语淫言，若你按捺不住，吾可带你去个地方，那里随便你怎么说都没事…”
“哦？真有此地？”
苦楝看到洛明微这副模样，使坏的心是真的按捺不住了，于是斜眼笑道。
“自…自然，一看你就是那种涉世未深，还喜欢胡言乱语之人…迟早要栽在这张祸嘴之上。”洛明微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看着苦楝。
苦楝见状也不再调皮了，于是一本正经道：“兄弟何出此言？在下只是一时兴起…额…这监天司在何处呐？”
洛明微似乎有气未消，随口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皇城之中，自己去找啊！”
“啊？！在…在皇城？这是在下这个农民能进的吗？”
苦楝摸出自己的身份文牒，翻开第一页，展示在洛明微面前，愁眉苦脸地说道。
洛明微闻言，勉强看了一眼苦楝递来的东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一脸惊讶道：“原来你小子今年加冠呐…还有，你真的是农民出身啊？！小小农民怎么会如此多灾多难呢…这个是假的吧！”
“嘘！”
苦楝看着洛明微越说越激动的语调，连忙嘘声道：“大哥啊，小点声儿，旁边还有官兵呢！”
洛明微闻言脑袋耷拉下去，随即小声说道：“随我来吧，不准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否则…这京城可就寸步难行了…”
见洛明微消火，苦楝立刻乐呵呵道：“自然自然…不过我听说这监天司内只有两人，是真的吗？”
洛明微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还听说了啥？”
苦楝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洛明微，看到他那平静的脸庞，犹豫了一下，接着道：“里面还有两件神器，一件叫「星轨仪」，是大司命造的，可以预测未来，屏蔽天机；一件是「山河晷」，是天地自生的，可以窥视过去，锚定山河……
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洛明微听得极其认真，全程颔首，听到苦楝的问题随即“啊”了一声，吞吐道：“当、当然…看来你对监天司有点了解…还有吗？”
苦楝这时狐疑之状更深了：“据说那两人身怀绝世「隐灵根」，然而他们却没选择修道，而是选择镇守大央，是吗？”
这是苦楝瞎编的，目的是看看洛明微到底真知道假知道。
洛明微闻言，面上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了，惊讶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被苦楝尽收眼底，这时苦楝基本已经坐实了他啥也不知的事实了。
“没…没错”
“行了行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你能和我说说为啥你不知道，而我那一位符箓派的朋友却知道呢？”
苦楝这时身处闹市之中，声音也不由得跟着大了起来。
这与内城还真是天壤之别，不说人口密度是内城的几倍了，就连路边的建筑也拥挤不堪，虽说同样高低错落，但相较内城少了点美观与秩序。街道被各种商贩几乎占据了一半，狭窄曲折是人行道的最好修饰词，若飞上空中鸟瞰，便会发现，大街小巷犹如蛛网串联，秩序有，但很容易被一些人和事破坏。
洛明微听到苦楝的话，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扭头对着苦楝，语气有些低落道：“第一境的儒生对外界事物需完全自主探索，可通过亲历或书籍，亦可他人言传…这与凡夫俗子并无异，有些事情自然不知，就比如这监天司…而符箓派道士为何知道这么多，我想这与他们的能力相似有关…”
苦楝闻言，立刻来了兴趣，据他所知，符箓派可惊天地，唤鬼神…这点神秘诡异之处倒是贴合他对监天司的刻板印象。
“据书籍记载，符箓派所处的「霄汉山」是一座积攒星辰雷霆之力的奇山，高度极高，远离尘嚣，此处接收的日月星辰之光最为纯粹，是绘制某些带有颠倒阴阳，扭转乾坤之类功用的符纸的绝佳场所。既然监天司能够通过星轨预测未来，那么接近星辰的符箓一派多半也有类似的符纸吧…有些关系倒也自然。”
苦楝抬头望了望天，内心有些茫然。
未来难道真的隐藏在这天穹之中吗？那未免太不尊重这些无能窥天之人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对监天司与符箓派都产生一种嫌隙感，苦楝不喜欢他们这种，高高在上，握着一点未来虚影说事的人。
“你刚才不是想去司天监吗？走啊，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洛明微肘了肘苦楝道。
“啊？皇城也能进吗？”苦楝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惊讶道。
“刚才骗你的，司天监就在南市之中。抬头一看，最高的建筑就是了。”洛明微呵呵一笑，眼覆白绫却精准地面向了隐在天边的一座高大建筑。
苦楝顺着洛明微看去，真的发现了一个能比山高的建筑，虽然不及「天屋山」，但这个高度随随便便碾压一众方小。
“欸…话说这监天司身负守护大央之责，怎会建在外城？还有，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不是个瞎子了…”苦楝面上疑云一片，眉头微蹙道。
洛明微一把搭在苦楝的肩上，反问道：“我何时说过我瞎了？”
苦楝没有回答，静静跟在等着。见洛明微迈步向前走着，苦楝也紧紧跟上了。
“儒生第一境第一阶便会生出一道明理纹，本会生在眸上，但由于我这聚煞之瞳的缘故，我的明理纹长在了心上…不知是福是祸…本来用于鉴别言语真伪的明理纹，在我身上变成了另一双…
什么意思呢？儒生达到「格物阶」，也就是第一阶，会有感知天地「理」的存在的能力，而由于我的明理纹生在了感知「理」的存在的心上，我对周遭之「理」更加敏感，天地皆有「理」，但呈现的形式不一样，是人便成影，是物便呈现出实物的模样，像你这种，就更好辨认了，在无「理」与有「理」之间徘徊…啥也不是…”
洛明微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淡淡道。
苦楝恍然大悟，难怪洛明微能失明而犹能视。
“嗯…话说你们儒生的「灵根资质」如何啊？”苦楝有些好奇一问。
“我等怎么知道？儒家修习，不看资质，全在后天。”洛明微神气道。
相较与道门，这儒家的修习好像更加艰难，前期还要自己摸索，全然没有像道门那样的师承指点…
也不知道，修儒能否延年益寿啊…葛泓倒是说过，天下人都在追求长生，儒家求「大同」，应该是长生的一种吧？
苦楝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模糊场景——
背景是浓浓的血色，有个模糊的人捏碎了手中的东西，另一只手好像揪着什么…
苦楝刚看清那好像是个人时，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传来，苦楝在人群中惨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抱着头蹲了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没了声，当看到蹲下来颤抖不止的苦楝后，声音由悉悉索索逐渐变成大声议论，即使大多是关心的话，但此时在苦楝耳中就像是蚊吟一般令人心烦。
洛明微也是立刻反应，同样蹲了下来，一只手放在苦楝的肩上，另一只手显得有些无处安放，神情有些慌张道：“苦楝？怎么了？”
苦楝能够感受到怀中「春分」的异动，但是它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了，没能自动出来，而苦楝这次的眩晕感比以往的都要强烈，让他神志不清，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针…我怀中有…有根针…百会…穴…”
苦楝的声音完全变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口，嘶哑形容得不太贴切，应该用垂死来形容…
洛明微耳框一动，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还是将那只无处安放的手伸进了苦楝怀中，很快他便摸到了一根不停颤抖的针，此时，它扎进了一块木牌中，洛明微刚一放它解脱，它便猛地冲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插在了苦楝的头顶上。
“我的妈！这…这…”
“怎么个事儿？”
“这是…直接扎进去了？”
“…”
“哎呀…懂不懂啊，它扎的是百会穴，可以稳住阳魂阳气的！”
“……”
还好期间有些看懂的人发话了，不然这些不懂乱说的人真要激起千层浪，将苦洛二人淹没了…
还得是「春分」，果真有效，仅仅瞬息，苦楝便不再颤抖了，慢慢地恢复了身体掌控权，借着洛明微的搀扶缓缓站了起来，最后还虚弱地道了声谢。
洛明微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毛病啊？”
“见笑了…我们走吧，周围太吵…”苦楝堪堪笑道，吐出一口浊气。
“好…”洛明微答应着，却没有移步。
苦楝愣了愣，看着洛明微有些茫然的表情，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发出虚弱的笑声道：“人一多一密，围成一个圈，瞎子真的成了瞎子了。”
听到苦楝的笑声，感受到他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洛明微本能地闪躲一下，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哼了一声，任由苦楝拉着他走了…
“这扎百会穴这么神啊？”
“依老夫看，应该是那根针不简单呐…”
“自然，那是根神针，名曰「春分」，掌平衡！”
“欸？哪来的叫花子？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
“老夫占出来的…嘿嘿嘿…”
“去你丫的！”
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苦楝猛地回头，视线却被涌上去的人群完全遮挡了看了一会儿也无果，苦楝只好作罢。
他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春分」一日只有用一次。
“喂…你还有力气去监天司吗？”洛明微随意问道。
苦楝轻笑一声，抓住洛明微的手用了用力，道：“你看我有没有力？”
洛明微吃痛闷哼了一声，用力抽出了手，没好气道：“我现在看得见了，不用你带…还有，君子之交淡如水，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
这给苦楝整无语了，只能悻悻笑道：“在下领教了…”
当苦楝再次目视前方时，眼前的一座高大建筑映入眼帘，令苦楝有种叹为观止之感——
与四周的建筑完全不同，不是亭台楼阁，更不是房屋殿堂，看样子就像一座通天之塔，灰白色石头建成的塔身上，玄黑木材与青铜镶嵌点缀其中，像是给简单的塔身雕刻了一番，显得厚重，古老而又朴实无华。
底座是方形的，越接近塔顶便越圆，这样的渐变给塔身带来一种螺旋的感觉。
“监天司也体现着「天圆地方」，倒是近俗…你看塔顶，那是「星穹顶」，据说关键都在那里了，我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何模样？”洛明微快速吸了两口气说道。
“我们倒也自觉，没敢太过靠近啊…话说，人们为何将这片区域独立出来啊，好像孤立监天司一般…”
苦楝看着毫无围栏门槛，却空空荡荡的四周，疑惑地问道。
“可能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它叫什么…自然而然地达成的一种共识罢了。对外开放的书阁中的书册基本对监天司没什么记载，依你所言，它的职能应该很大，百姓敬而避之倒也合情合理。”洛明微摊了摊手道。
“可是，靠近它也不会发生什么…我上次便试过…”洛明微忽然转头面向苦楝说道。
苦楝思考了一会儿，道：“难怪至尘说你和少司命一起来符箓派说事…”
“至尘？”洛明微重复一遍道，“原来至尘就是你说的那位好友啊…”
苦楝点点头，正欲肯定，然而忽然内心像是有所感应，让他瞥向了一边，发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好熟悉的陌生人啊…她怎么能从监天司出来！？
苦楝内心一惊，同时瞪大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