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尚未完全驱散林家大宅的寒意,议事堂内已坐满了人。沉重的紫檀木长桌两侧,端坐着林家真正的掌权者——七位须发皆白的长老,以及家主继承人林震南。主位空悬,那是留给久不问世事的老家主的位置。
空气凝滞,只有茶盏与托盘碰撞的细微声响。林震南坐在左首第一位,面色平静,指节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叩击,泄露了内心的波澜。昨夜与林凡的会面,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余震未平。
“砰!”
坐在右首第一位的三长老林破军,率先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烫红了他枯瘦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他鹰隼般的目光直刺林震南:“震南!你那好儿子,如今是翅膀硬了!竟敢公然挑衅家族,打伤林浩,还扬言要在祭祖大典上闹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他刻意加重了“你儿子”三个字,意图将矛头牢牢钉在林震南身上。
林震南眼帘微垂,声音听不出情绪:“三叔,林凡早已不是林家人。他的所作所为,与我无关。”
“无关?”林破军冷笑,“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当年若不是你心软,留他性命,何来今日之祸?!”他环视其他长老,“此子身负龙皇血脉,又得龙魂扶持,已成气候!若放任不管,祭祖大典上被他闹将起来,我林家颜面何存?京都各大家族又将如何看我林家?!”
“破军言之有理。”二长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此子,已成‘家族污点’,必须处置。”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但如何处置,需慎重。龙魂的态度,不得不考虑。”
“龙魂?”林破军嗤笑,“楚山河那个老不死的,分明是借林凡这把刀,来探我林家的底!我们若退让,他必得寸进尺!依我看,就该趁祭祖大典,布下天罗地网,将此孽种及其母,一并‘清理’干净!永绝后患!”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杀气凛然。
“不可!”四长老急忙反对,他是个面容和善的胖子,掌管家族外务,“林凡如今是龙魂的‘青龙使’,动他等于直接与龙魂开战!代价太大!况且,他身负龙皇血脉,若能……若能掌控,或可为家族所用?”他话里带着试探。
“掌控?”林破军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四,你昏头了?那小子对他娘的事恨我们入骨,岂会为我所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或许……可以谈谈条件?”五长老沉吟道,“比如,应允他救治其母,换取他不再与家族为敌?毕竟,血脉之力,若能引回正途,亦是家族一大助力……”
“天真!”林破军厉声打断,“与虎谋皮!此子心性坚韧,睚眦必报,绝不会妥协!唯有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宵小!”
议事堂内顿时争论不休,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以林破军为首,主张强力镇压,不惜与龙魂摩擦;另一派则以四、五长老为代表,倾向于怀柔或利用,避免直接冲突。
林震南始终沉默,听着众人的争论,仿佛事不关己。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够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大长老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争论瞬间平息。他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潭,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震南身上。
“震南,你怎么说?”大长老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林震南身上。
林震南抬起头,迎上大长老的目光,沉默片刻,缓缓道:“林凡,是冲着他母亲来的。祭祖大典,是关键。”
他没有表态支持哪一派,却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大长老微微颔首,枯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祭祖大典,不容有失。林凡……此子确已成为‘污点’,但如何处置,需依族规,更需权衡利弊。”
他看向林破军:“破军,祭祖大典的防卫,由你全权负责,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又看向四长老:“老四,龙魂那边,你去周旋,探探口风,但底线要守住。”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林震南身上,带着一丝深意:“震南,林凡终究是你的血脉。祭祖大典之前,家族不会再采取任何激化矛盾的举动。但若他执意要在典礼上生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语,既是约束,也是授权。约束了林破军等人的激进手段,却也给了林震南在必要时“清理门户”的默许。
林震南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沉声道:“震南明白。”
“散了吧。”大长老挥挥手,重新闭上双眼。
长老们陆续起身离去,议事堂内只剩下林震南一人。他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堂中,窗外渐亮的晨光也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阴霾。
林凡……他的儿子。
一场针对林凡的命运裁决,在这清晨的议事堂内,已悄然定下了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