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风波暂息，林宸太师兼首辅的地位稳如泰山。然而，他并未沉溺于权位的巩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帝国的海外开拓与更深层次的制度改革。这注定又将触动无数既得利益者的神经。
一、 朝堂议策，海贸之争
这一日的朝会，议题直接而尖锐：是否应大规模投入国力，组建皇家远洋舰队，开拓南洋，乃至与西夷（荷兰、西班牙等）争夺海上霸权。
户部尚书首先出列，面露难色：“陛下，林阁老！开拓海疆，固然是长远之策。然则，组建大规模舰队，耗费钱粮何止百万？如今北疆仍需重兵布防，各地新政推行亦需银钱，国库虽较往年充盈，亦恐难支撑如此巨耗！臣以为，当以休养生息、巩固内政为先。”
他的担忧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务实派官员的想法。
林宸早有准备，他出列从容奏对：“尚书大人所虑，乃是老成持重之言。然，请问尚书大人，是坐等西夷舰船日益强大，垄断海贸之利，甚至如嘉靖年间倭寇那般，屡犯我海疆，耗费我无数军饷剿抚来得划算？还是主动出击，掌控海权，以海军护商，以商税养军，开辟新的财源来得划算？”
他转向众臣，声音清越：“诸位同僚！目光须放长远！如今一艘满载丝绸、瓷器的海船往返吕宋、倭国，其利可达十倍！若能将我大明之货物，直接运往更远的西洋诸国，其利又将如何？若能掌控南洋香料、西洋白银之贸易，国库岁入，何止倍增？！届时，莫说供养舰队，便是再减北方诸省税赋，亦非难事！”
一位礼部老臣颤巍巍出列，他是顽固的守旧派代表：“陛下！林阁老此言，乃是与民争利，舍本逐末！我大明乃天朝上国，物产丰盈，何须与蛮夷争此锱铢之利？且漂洋过海，风波险恶，实非仁君所为！当秉持仁义，怀柔远人，方显我中华气度！”
林宸闻言，不禁冷笑，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位老臣：“王大人！好一个‘天朝上国’，好一个‘怀柔远人’！请问，当西夷手持犀利火铳，驾着坚船利炮，出现在我大明沿海，要求‘公平’贸易，实则强买强卖，甚至占据我澎湖、骚扰我台湾之时，您的‘仁义’和‘气度’，可能让他们退兵？！”
他不等对方回答，语气转为激昂，带着一丝讥讽：“莫非王大人的‘仁义’，便是眼睁睁看着巨利外流，看着西夷用我大明生产的丝绸瓷器换走整船整船的白银，再用这些白银铸造枪炮，反过来威胁我海疆安全？！此等‘仁义’，与资敌何异？！与宋时岁币求和，又有何区别？！”
“你……你强词夺理！”王老臣气得胡子直抖，“海禁乃祖制！擅开海禁，必生事端！”
“祖制？”林宸步步紧逼，言辞如刀，“太祖高皇帝定下海禁，乃因当时沿海张士诚、方国珍余孽未清，倭寇猖獗，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情势早已不同，岂能墨守成规？若事事依循祖制，那我等何必推行新政？何必清丈田亩？何必摊丁入亩？直接回到洪武年间，岂不是更合王大人口中的‘祖制’？！”
他环视全场，声音振聋发聩：“诸位！时代在变，强敌环伺！若我大明一味固步自封，沉溺于天朝上国的迷梦，终有一日，会被手持利器的蛮夷用炮火轰开国门！到那时，再谈‘仁义’、‘气度’，不过是亡国之奴的哀鸣！林某所要的，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为国开源！不是舍本逐末，而是强根固本！这万里海疆，不应是我们的藩篱，而应是我们通往富强的通途！”
一番连消带打，既有历史分析，又有现实威胁，更有未来展望，将守旧派的“祖制”、“仁义”论调批驳得体无完肤。许多官员听得心潮澎湃，尤其是那些见识过西夷船炮或者了解海贸利润的官员，更是暗暗点头。
崇祯皇帝听着林宸慷慨激昂的陈词，再想到日益吃紧的财政和北方依然存在的威胁，心中天平已然倾斜。开拓新的财源，增强国力，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选择。
二、 御书房密议，长远布局
退朝后，崇祯在御书房单独召见林宸。
“爱卿今日所言，振聋发聩。”崇祯感叹道，“只是，这开拓海疆，耗资巨大，风险亦是不小。朕心中，终究有些疑虑。”
林宸知道皇帝担心的是什么，躬身道：“陛下所虑，臣深知。此事确需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臣有一策，名曰‘官督商办，以战养战’。”
“哦？细细道来。”
“陛下，可先以市舶司为基础，联合沈廷扬等有实力、有经验的海商，组建‘大明远洋贸易公司’。朝廷以特许经营权、部分军械支持及外交背书入股，占主导；海商出船、出货、出人，负责具体经营。初期目标，乃是打通并巩固通往吕宋、倭国、南洋的航线，驱逐西夷势力，掌控贸易主导权。”林宸详细阐述，“所得利润，大部分归入国库，小部分由商贾分红。同时，以登莱水师为基础，组建‘南洋舰队’，为商队护航，清剿海盗，占领关键岛屿作为补给点。前期以护航、贸易利润支撑舰队发展，待实力壮大，再图西洋。”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可令工部格物院，集中匠人，研究西夷舰船样式与火炮技术，仿制、改良，力求尽快缩小差距。臣已命人搜集相关图纸资料。”
崇祯听着这详尽的计划，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这个方案既考虑了财政压力，又兼顾了军事与商业，步步为营，风险可控。“官督商办，以战养战……妙！甚妙！便依爱卿所奏！此事，由爱卿全权负责！”
三、 格物院内，雏凤新声
林宸并未将所有精力都投入朝堂，他对格物院和人才培养的重视从未放松。这日，他亲临格物院，视察新式舰炮的研发进展。
负责此项目的是一位年轻的工匠头领，名叫徐元亮，出身匠户，却因心灵手巧、善于钻研被破格提拔。他正向林宸讲解新炮的改进之处：“……太师，依照您提示的‘镗床’原理，我们改进了炮管打磨工艺，内壁更光滑，预计射程和精度能提升一成以上。只是这炮钢的韧性，还需进一步琢磨……”
林宸仔细听着，不时提出问题。旁边，跟着来长见识的小林玥，却对一堆废弃的炮管尾栓产生了兴趣。她拿起几个不同形状的尾栓，小眉头紧锁，比划着。
徐元亮讲解完毕，林宸正欲鼓励几句，小林玥却突然扯了扯父亲的衣袖，举起手中一个她刚刚用炭笔简单画出的草图，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地说：“爹爹，这个……弯弯的……和这个……方方的，换个地方……卡住，是不是……更紧？不容易……坏？”
徐元亮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先是愣住，随即眼睛猛地瞪大，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这……这……小姐大才啊！这……这似乎是另一种闭锁结构！若真能实现，不仅更牢固，装填速度或许也能加快！”
林宸看着女儿那充满好奇与灵性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自豪。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徐元亮笑道：“看来，我这格物院，将来还要靠这些后起之秀了。就按玥儿的想法，试试看。”
四、 暗流潜动，新敌浮现
就在林宸雄心勃勃地规划着海外蓝图时，遥远的南方，以及朝堂的阴影中，新的敌人也在悄然抬头。
广州府，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一座装饰着十字架的教堂密室内，几个穿着西洋服饰和明人服饰的身影正在密谈。
“那位林阁老，野心勃勃，他不仅要清理江南，看来还要把手伸到海上来了。”一个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汉语响起，是葡萄牙驻澳门总督的代表。
一个声音阴冷的明人丝绸商接口：“哼，他断了我们多少财路！江南的生意一落千丈！若是再让他掌控了南洋贸易，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另一个声音道，此人似乎与朝中某些反对林宸的残余势力有牵连，“荷兰人也在密切关注。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大明新建舰队的图纸、动向……”
“还有，听说这位林太师，对他那一双儿女，宝贝得很……”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恶毒。
海上的利益蛋糕太大，林宸的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旧的敌人未曾完全消灭，新的、更隐蔽、更国际化的对手，已然浮现。开拓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五、 林家夜话，星海之梦
夜晚，林府书房。
小林萧对父亲描绘的海外世界充满了向往：“爹爹，大海的那边，真的有那么多的国家吗？他们长得和我们一样吗？”
林宸笑着拿出一本他凭记忆绘制的简易世界地图册（已让工匠刊印少量，用于启蒙），指着上面的轮廓：“你看，萧儿，世界很大。我们大明在这里。这边是欧罗巴，诸国林立，擅长造船火器；这边是新的大陆，物产丰饶……他们肤色、样貌、语言皆与我等不同。”
小林萧看得目不转睛，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爹爹，我们以后能坐着大船，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林宸肯定地说，“但前提是，我们要有足够强大的舰队，能保护我们的商船，能让我们的声音，被世界聆听。这需要知识，需要技术，需要无数像徐元亮那样的工匠，也需要像萧儿你这样，愿意睁眼看世界的读书人。”
另一边，小林玥没有看地图，而是抱着一本林宸给她画的简易机械原理图册，小手在上面指指点点，嘴里喃喃着别人听不懂的词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宸看着性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儿女，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他不仅仅是在为一个帝国的现在而奋斗，更是在为这些孩子们的未来，为一个民族不再被动挨打、能够自信屹立于世界之林的明天而奋斗。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与暗礁，但他手握变革的旗帜，心有星海的蓝图，必将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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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起南洋，暗礁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