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前盯了两个月,鬼子这趟车每月就一趟,固定在农历二十凌晨三点从襄平站发车,晌午头到大连。”
李红英指节顺着铁路线往下滑。
“这条路线必经狼窝沟隧道。那隧道长里许,进去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认为可以选择这里作为下手地点。”
她转过身看向纪平安他们。
“这辆车有四节车厢。车头和车尾各有一个鬼子班,共二十人。他们身上都带三八大盖,车头还架着挺九二式重机枪。
“前两节是闷罐车关着人,门口各守两个伪军;后两节是棚车,装的是粮食、军火和其他物资,有四个鬼子来回巡逻。”
纪平安沉声问:“车里大概能有多少同胞?”
李红英思索片刻后回道:“我之前在襄平站蹲点时瞅过,那闷罐车比拉煤的车窄点,也就两丈来长、一丈来宽。我看着鬼子押人往车上塞,每辆车塞进去最少也得二十多个。这样算下来……最少也得五十人,多了可能七十也不止。”
“这么多人?”崔震山眉头皱起,看向纪平安,“这么些人要是都救出来,转移的时候怕不好带啊。山路窄,马车装不下,万一有老人孩子走不动,鬼子追兵又上来……”
“再难也得带!”
李红英抬高声音,瞪向崔震山。
“总不能因为人多,就把他们扔在那边不管了。那我们过去劫车还有什么意义!”
崔震山无语看向李红英:“我就是说说事实,看看怎么处理更合适,你看你,怎么又急眼了。”
李红英哼了声,大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不想和崔震山说话。
纪平安抬手向下按了按,让他们别吵。
“带人离开的事你们不用着急,我手上有卡车,运送百十来个人不成问题。等撤离出安全距离,让他们再钻山林也就安全了。”
李红英霍地看向纪平安。
他们这个司令竟然连卡车都有?
那不会连坦克飞机都能搞来吧?
纪平安不知道李红英心里在想什么,他看向陈铁峰道:“峰哥,按李营长说的这个情况,你看各营应该怎么配合,什么时候动手?”
陈铁峰垂眉思索片刻,起身走到黑板前看向众人。
“我觉得之前李营长说选在狼窝沟隧道伏击不合适,隧道的视野太窄,在里面开火很容易误伤战友同胞,不如改在盘道岭。”
他手指点了点盘道岭的位置。
“这地方我曾经踩过,山体见到弯道幅度大,火车过弯必须减速。两侧是缓坡林子,能藏人,救了同胞也方便撤离,比隧道更稳妥。”
陈铁峰说完看向纪平安寻求他的意见。
纪平安对他点点头:“继续。”
陈铁峰回头手指在盘道岭的弯道处画了个圈。
“咱们把伏击点改在盘道岭弯道。”
他转向王倍丰,指向弯道北口两里的岔道。
“王营长,你带工兵营的弟兄提前一天去埋炸药,炸药布置在盘道岭弯道前后,等火车头刚过弯心就炸断铁轨,让它进退不得。附近岔道旁有片杨树林,这里布置下地雷,阻止鬼子援军支援。”
王倍丰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陈铁峰又指向盘道岭两侧的缓坡,看向李红英。
“李营长你带突击营的弟兄提前三个时辰进林子埋伏,等铁轨炸了,就突击火车头的日军,压下他们的重火力。”
李红英清脆应道:“没问题。”
陈铁峰看向赵三彪:“彪子,等李营长带人压下鬼子火力后,我们俩负责主攻。”
赵三彪立刻颔首:“成。”
几个人就这个计划又仔细研究了一阵子,确定没有疏漏后纪平安敲了敲桌面。
“麻烦刘主任带着李营长和王营长去领一下军需品,峰哥辛苦下,等他们换好装备后,尽快教会他们使用。”
“是!”
“散会。”
*
午夜两点,襄平车站的月台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
日军曹长裹着呢子大衣,不耐烦地用皮靴踢着被押送的一名老汉的腰侧。
“八嘎!快走!”
老汉踉跄着撞向闷罐车门发出一声闷哼,却不敢反抗,低着头迈着沉重的脚步钻进车厢。
他身前的车厢里已经塞满了人,几乎连个缝隙都没有的挤在结冰的车厢内,神情麻木。
而在他身后还有几十双麻木的眼睛,对他的遭遇视若无睹,等着待会儿也被像货物一样塞进车厢内。
月台另一侧,六名日军士兵正用撬棍撬开木箱,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金条,清点好后再重新封箱。
除了金子,还有装在麻袋里积成山的大豆。
这些都是从奉天周边乡下抢来的,要运回北海道榨油供给日本国内的人民使用。
最后一辆棚车里装的是钨矿,等回了日本本土,只要三个月时间就会变成东京兵工厂的枪管重新回到华国。
“曹长阁下,这批文物都清点清楚了吗?”
一个伍长捧着本账册过来核对物资。
曹长接过账册,目光在上面标记的 “辽代青铜爵三只”“鎏金铁芯铜龙摆件一对”“青铜鎏金摩羯纹带銙一组” 的字样,嘴角咧开嘲讽的笑。
“支那人连饭都吃不上,还护着这些破铜烂铁。”
当初搜刮这些东西回来,可费了不少劲。
他随手将账册扔回伍长怀里,无所谓的回道:“都在呢,没错。”
伍长垂首带着账册离开。
凌晨两点五十,最后一节闷罐车的铁门哐当锁死,二十名日军士兵爬上守车,机枪架在车顶。
曹长钻进车头驾驶室,闻到司机身上的清酒味儿皱了皱眉:“要出发了还喝酒?八嘎!”
司机笑着回道:“曹长阁下放心,这条线我跑了三年闭着眼都能开。而且只是晚饭时喝了一点点,不影响的。”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士兵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一样没当回事。
去年将那个红石崖土匪窝给剿了后,这条线就再没人敢动了,安全得很。
曹长听见车厢里的哄笑,抬脚踹了下旁边堆着的弹药箱,铁皮砰地响了一声,哄笑的士兵立马收了笑,正襟危坐。
“八嘎牙路!都给我小心戒备!”
他话是这么说的,自己却往后一靠,军帽扣在脸上准备眯一会儿。
每次都是大半夜发车,困得要死。
士兵们互相对视了眼没说话,身子缓缓靠向车壁也闭上眼。
凌晨三点,汽笛撕裂寒夜,火车头喷出白雾缓缓发动。
四点十七分,前面就是盘道岭。
曹长迷迷糊糊睡醒打了个哈欠掏出烟盒,想要来支烟醒醒神。
烟刚拿起来车头前方突然腾起两团火光!
轰!轰!
两声巨响一前一后爆炸,震得整列火车都跳了两下直接脱轨。
车头猛地栽进雪沟!
曹长被震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和枪声就接连炸响在耳畔。
“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