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隽巡逻时,在雪地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赤峰兄妹,亏得发现及时,二人才保住性命。赤峰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执意要追随左右,可拓跋隽不敢将人留在身边,只因拓跋雷向来对几个兄弟虎视眈眈,总以各种理由对他们身边的人下手,无非是警告他们安分守己,莫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只得将赤峰安排进军队,虽说辛苦,却至少能安稳的活下去。
赤峰天生是块武将的料,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在军中崭露头角,被拓跋翎看中,收在身边做了副将。
只是拓跋翎性子狠戾,从不把下属当人看,稍不顺心便是打骂,动起怒来甚至会杖毙下人。赤峰本就没真心辅佐他,在他心里,唯有拓跋隽是救命恩人、是真正的主子,私下里会给拓跋隽传递一些重要消息。
拓跋翎遭围攻时,他始终按兵不动,直到硝烟散尽才现身,默默收敛了拓跋翎的尸身。
随后,他径直去找了拓跋翎的舅父,那个战功赫赫的赫连勃大将军。他言语间隐晦透露,这场祸事实为大王子拓跋雷勾结东陵国与天狼部落所设。他还转述,四王子弥留之际曾嘱托他,务必带领旧部归顺二王子拓跋隽,并恳请二王子亲手诛杀拓跋雷,为自己报仇雪恨。
赫连勃对此深信不疑。他深知外甥性情刚烈、有仇必报,而且放眼整个草原,有实力与魄力诛杀大王子的,也唯有二王子拓跋隽。
以三千部众换取复仇的机会,在他看来是一步明智之举。若由自己亲自出手,虽能解一时之恨,却属以下犯上,必将给家族招致灾祸。更何况他手握十数万大军,这三千人的去留,于他而言并无太大挂碍。
他没有立刻去向可汗揭发此事,因为他心里清楚,即便去了,可汗也未必会严惩拓跋雷。一来是自幼的偏爱,拓跋雷再错,惩罚也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二来,如今能与拓跋雷抗衡的四王子已不在,可汗没了制衡的筹码,断不会轻易动他。
因此,他选择暗中筹谋对付拓跋雷,直到听闻可汗病危的消息,才觉不能再等了,若此时不赶往王庭奋力一搏,等拓跋雷真的登上高位,怕是再难为外甥报仇了。
而赤峰,则是在拓跋隽与沈昭宁赶往王庭前,悄悄与二人见的面。三方暗中定下计策,凭空多出的三千拓跋翎的旧部,让拓跋隽对这场战役更添了几分底气。沈昭宁在王庭发出的信号弹,正是给赤峰的暗号。
正因有赤峰带领的数百人及时驰援,他们才得以顺利擒获拓跋雷,击溃东陵国的队伍,连那个在王庭上嚣张叫嚣的孙大人,也一并给活捉入狱了。
当拓跋隽手中长刀垂落,拓跋雷的人头滚落在地时,他眼底最后一丝狠戾也随之褪去,只剩化不开的沉痛。
他转身面对拓跋翎的旧部,他将染血的手在衣襟上草草拭过,亲自上前斟酒祭拜,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沙哑:“三弟,二哥知道你素来磊落,从无觊觎权位之心,是奸人所害才落得如此……今日我替你除了这背主叛逆之徒,也算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他俯身叩拜,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语气里的思念与惋惜如实质般漫开,字字恳切得像是在对至亲私语。“若有来生,咱们还做兄弟,再无这些刀光剑影,只守着草原喝酒牧马……”
话音未落,已有旧部红了眼眶。赤峰望着这位为弟弟复仇、又在此深情祭拜的二王子,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坚定:“二王子!四王子生前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他不在了,我等愿追随从他的遗愿,追随二王子左右,为四王子守好这片草原!求二王子收留!”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像是被点燃了心绪,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黑压压一片叩首:“求二王子收留!”
拓跋隽静默片刻,目光扫过一张张带着泪痕与赤诚的脸,缓缓开口:“既愿追随,往后便是我拓跋隽的人,同生共死,绝无二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爆发出滚烫的激昂。无数兵器被高高举起,映着天光闪烁,震耳欲聋的呐喊冲破云霄:“誓死追随二王子!誓死追随二王子!”
沈昭宁听说他们添了三千部下,心里是实打实的高兴。如今拓跋湛成了可汗,他们总算不用再像从前那般处处憋屈了。
可敦因毒害先可汗,已被灌下毒酒,随先可汗去了。塞雅本就因毁容变得抑郁,如今听闻父母兄长的结局,受不住这连番刺激,彻底疯了。德赛因帮着拓跋雷通敌,当场就被斩了。
天狼部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谁也说不清躲去了哪里。东陵的使团被打得落荒而逃,这笔账,只能留到日后战场上再算了。
沈昭宁忽然想起他们抓了东陵使者,便开口问道:“我能去见见那个东陵使者吗?有些事想问问他。”
“明日我带你去,我来安排。”拓跋隽应道。
沈昭宁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抬眼问他:“费了这么多心力,最后让拓跋湛坐上王位,值得吗?”
他静了静,喉间滚出两个字:“值得。老大或是老四上位,我们都难逃死路,老三……他很好。”
沈昭宁心里暗忖,从前那个需要人照拂的小弟,如今成了要俯首称臣的可汗,换作谁心里怕是都有些不是滋味。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她脑中炸开。
她所知的历史里,这般乱世约莫是三国鼎立的光景,战火不休。眼下这片大陆虽非她熟知的故土,中原却同样是七国争霸,草原部落也蠢蠢欲动。东陵国既已先一步来犯,战事在所难免,倒不如趁此机会为自己争一份基业。
“阿隽,”她开口,“草原虽然广袤,日子过得也肆意,可东陵国的资源更丰富,也会有更多的机遇。如果你想,我便陪你,去东陵占据一席之地,若得上天眷顾,我们索性就夺了那东陵帝的江山。本就是他先觊觎咱们的草原,咱们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话音刚落,拓跋隽猛地抬头,怔怔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诧异,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