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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昭忍了忍,问道:“杀这女子的凶犯,魏推官可知是何人?”

“不重要,反正张家这些人谁也好不了。”

“她虽穿着里衣,但理应不是后院女人所为。”

“那又如何?”

“她应该已经被埋了,后又挖出来装进这个棺材里,刚才看得不仔细,但棺材里有土渣。”

“那又如何?”

“凶犯惯于用刀,且与张松熟络,我推断要么是府中护院,要么是……你刚说张松被外族买通了,又与肃王有牵扯,有没有可能是来访之人?”

魏然挑了挑眉,眯起眼看着李昭说:“我倒是小瞧了你。”

“你知道真相。”李昭冷着一张脸说,不是问。

“你会笑吗?总冷着一张脸,据我所知,你虽老大不小了,但也不至于老气横秋的,不是还没嫁人嘛,镖局还指望着你呢。”

李昭被魏然似笑非笑的模样和嘲讽的语气激怒了,徐亮鲜少见李昭急眼,显着性标志是李昭脸会发红,嘴角会下沉,双眼瞪得溜圆,紧紧抿着嘴。

徐亮赶紧先怒道:“我家小姐好心帮大人查案,大人莫不是与九宸镖局有仇?何必如此言语伤人?”

魏然没理徐亮,看了眼怒视他的李昭,哼了一声问:“镖局走镖,莫理闲事,你爹没教你?这次你是遇到我了,若是换做旁人,你觉着你还走的了?”

魏然说吧转身大步朝院外走去,边走边说:“你们可以离开了,我即刻会命人去告知守城官兵。”

徐亮松了一口气,李昭却是追了上去,继续追问:“谁帮那女子伸冤?”

“你怎知她冤?”

“你布下这张网,对张家自然盯得紧,她死你知,从张家传消息出来的定是你的人,你早便知道张松替谁办事,办了哪些事,可惜他做事谨慎细致,你一直没有实证,又因此事牵扯到肃王,你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紧盯张松,甚至自降身份到青城府任推官,为何不来万年县县衙任职?不是更方便?当然不行,因县衙上下皆被张松收买,你来了很容易被识破,所以,只能在张家下人中安插人手,等到张家出了命案,你终于等到机会。”

“哼!这都是蔡况蔡大人教你的?”魏然脚下没停,背着手朝大门走去。

“刚在县衙我还纳闷,既然周知县如此惧怕你,你来了便可插手张家命案,你在等什么?你虽貌似对我,对九宸镖局很了解,但这只是因为你本就是洛京人,洛京城知道我家镖局的人多了……”

“有没有人提醒过你,你很……聒噪?”魏然迈过大门门槛,有些不耐烦的问。

“那你告诉我真相,我只想知道那女子因何而死?谁杀了她?”

魏然迈过门槛大步朝巷子口走去。

“你不是自诩聪明吗?自己想!”

“若是我能知道你到底如何布网,便不用问你真相了,自然会洞悉始末,可我不知道啊,只看张家做派,先是埋了,又挖了出来摆了灵堂,在万年县,张松比周知县还像知县,他又怎会理会流言?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徐亮跟在二人身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李昭平日里话不多,只这一会儿工夫,便说了比走一趟镖还多的话,可那个姓魏的面色显然已经不善,若是急眼了不让他们离开可如何是好?

徐亮想劝劝李昭,可他也知道李昭的性子,从他跟着李昭走镖开始,李昭便是如此,莫让她遇到不平事或者是案子,遇到了便会想法子管一管,能用银钱解决的最好,若是……不仅徐亮,镖局中很多人都劝过,李昭总是平淡的说:“帮人便是帮己,我接触的人多了,才有机会打听出当年裴空去了哪里。”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昭想找当年被劫走的裴空是一方面,还有便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李昭观察事物很细微,脑子又灵活,人家一句话徐亮也就能听出一个意思,可李昭琢磨啊,能听出与这句话无关的别的事来。

她对真相的执着,远胜走这一趟镖能多挣些银钱,虽有些偏执,却在这些年中帮镖局提前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正因如此,镖局上下对这个年轻的姑娘无不信服,无人会对李昭的决定提出异议。

但眼下不是在镖局。

此时正是午时末,青石板路映着午后的暖阳,李昭跟着魏然还在叨叨,几人此时正好走到巷子口,徐亮脑子快速运转想要找出拉走李昭的法子,便听到那个姓魏的官员大喝一声:“小心!”

巷口忽窜出一道黑影,寒光折射着刺眼的光直奔李昭,魏然大喝一声后,已攥住李昭手腕将她往身后带——偷袭者手中弯刀泛着冷芒,刀风扫过李昭耳畔,竟带着十分的狠厉。

李昭惊惧之下下意识的想要拔刀,才想起来今日去县衙知道不会让佩戴兵刃进门,便没有带刀,谁能想到没有押镖走在穷乡僻壤也能遇到偷袭?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城池之中。

李昭赤手空拳,魏然手中也无兵刃,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了一下李昭,而后出拳拦住偷袭者的再次出刀,已能看出武功与胆识超人。

他手中虽无兵刃,拳脚间却透着章法,可架不住偷袭者功夫刁钻,刀刀往空隙里钻,好在徐亮反应及时,冲了上来,却因武功本就稀松,又无可抵挡的兵刃在手,可他知道此人是冲李昭来的,便豁出命般阻拦,着实给偷袭者添了不少乱。

李昭看出来来人并不想伤害旁人,她有心冲上前去,却也知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借着魏然抵挡的空隙闪退,她正琢磨得罪了谁?怎会有人当街刺杀?却见那人刀势陡变,找到空隙刀尖直指她心口,魏然碍于徐亮站位不佳,只得足尖点地侧身相护,左臂硬生生接了这刀,布帛撕裂声中,鲜血瞬间染透青衫,他咬牙扣住对方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李昭瞅准时抽出袖口处的短小匕首飞身直奔偷袭者脖颈……

偷袭者蒙着面巾,他确实不想伤害到旁人,眼见自己一刀捅在旁人肩膀上,又被那人抓住手腕,不免气急,而就在这时,李昭的匕首已到眼前,他劈开魏然握住他的手,拔刀想要抓住机会反击,可就在李昭的匕首就快要划破他脖子,他的刀尖也准备与李昭亲密接触的一瞬间,李昭收手朝一旁就地一滚……

徐亮愣住了,魏然更是不解,危急关头,呼喊声骤然响起,魏然的随从终是赶到。数人持刀围上,偷袭者见势不妙,虚晃一刀后翻上墙头,只留魏然捂着流血的左臂,额角渗着冷汗,他没有命人追赶,而是先转头看向坐在地上没有起身,面色苍白的李昭:“你可有受伤?”

李昭呆愣的抬头看向魏然,看着他的随从上前询问伤势,看着徐亮走过来想要搀扶他,絮絮叨叨的嘟囔着什么,李昭只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其实刚才这一战不过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原本几人就没有离开张家多远,又是在巷子口,魏然没有跟随从说自己先回县衙,因他听着李昭的分析听得入神,而他带来的近身随从还要布置任务,没来得及跟上,本就是几句话的事,即便没有发生什么,随从这时候也该追上来了,怎知偷袭者竟是抓住了这个空挡。

李昭被徐亮扶起来,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魏然抱拳拱手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魏然哼了一声,转身看到张家门口在套马车,便知是为他准备的,他虚弱的任由随从临时包扎伤口,说:“那女子是张松庶出的女儿不假,张松所做之事使得……但凡要事传话者皆为肃王亲信,为讨好这些人,张松通常会用女儿招待……”

“知道了,死者应是听到了什么,或者见到了什么,被来人……杀了。”

“那亲信张松惹不起,对女儿的死也不在意,便将女儿埋在后花园,张松不是怕百姓瞎传,而是有心帮凶手免责,我透了消息到肃王府,肃王一向……治下极严,且那凶手本就嗜杀成性,已惹肃王不喜……”

“你趁机在万年县散布消息,让张松觉着可以就坡下驴,送那亲信一个人情。”

这时,马车已到近前,魏然上车前,看向李昭问:“可以走了?”

这句话像是在问他是否可以离开,实则是在说李昭。

李昭再次抱拳:“若来日有需,李昭定全力以赴!”

魏然摆了摆手:“你先全力以赴保命吧,那人不会善罢甘休,真是想不明白走个镖怎会走出仇人来?”

眼见魏然上车,徐亮着急的想要表达一下回客栈的路不近,后面只靠他一人如何能行?

李昭拽住徐亮,虽说眼下她脑子还很乱,但也知道不该再麻烦魏然,这个人,还是离得远些吧。

二人眼看着魏然的马车从身边走过,渐行渐远,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几名百姓打扮的人站在他们身后,徐亮登时感激起来,朝着马车的方向深深一揖。

……

路上,徐亮一根筋紧绷着,时刻提防着,李昭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垂着头跟在徐亮身后,那几名百姓打扮的人半围在他们周围,混在人群中。

一路上没人说话,直到回到客栈门口,李昭高声喊了一句:“多谢!”那几人转身离开,徐亮才松了一口气。

进了客栈,李昭便吩咐准备好出城,徐亮忙拦着道:“你还是先想明白是谁想杀你吧,若非刀刀朝你去,我真觉着是奔那个当官的来的……”

“人家刚救了我的命。”李昭朝客栈后院租住的房间边走边说。

“是,我这不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嘛。”

“有其他镖师在,还有阿水,你怕啥?”

“也对!哎呀,这一趟真是,诶,你说洛京城里哪位官员姓魏?那推官可不像只是个推官……你说到底谁想杀你?明明你稍一侧身既可躲过他的刀,还可要了他的命,你为何滚到一旁,吓得不轻的模样?你看到啥了?他蒙着脸,能看到啥?”

是啊,蒙着脸能看到什么?能看到眼睛和额头,那人额头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发红的胎记!

小裴空的额头上就有那么一块胎记,哭的时候尤为鲜红。

一开始交手的时候,李昭没有注意,也来不及注意,待到近身才发现,她还怎下得去手?

……

阿水听了徐亮添油加醋的描述,急得不行,一个劲儿的劝说李昭先别着急出城,总要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偷袭是只一个人吗?万一城外还有埋伏呢?不做足功夫怎行?

李昭和徐亮尚未用午饭,在阿水的叨叨声中,二人吃了面,李昭始终没有吐口说不用准备了,阿水见李昭吃完便开始收拾她的腰带,像是要马上出城,便急急的去找三位跟车的镖师,希望能劝说李昭准备妥当再走。

李昭收拾腰带便如同其他女人出门收拾包袱一样,只是带的东西不同,水囊、干粮、火折子,地图、飞镖、药瓶,这些都要放在习惯拿的位置,还有她自己的刀。

全部收拾好绑到腰上,李昭又重新束发,长发被一丝不苟的箍在头顶,以保证不会随风飘散而影响视线和行动,而后再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昨晚便看过了,眼下再瞧一眼也是为了心安。

这时阿水找来的‘援兵’到了。

三位镖师可都是镖局的老人,五十上下的年纪,都是一身好功夫,若非想着带着徒儿历练历练,这一趟镖着实不用三位同时跟车。

历练这事儿,有个极好的榜样在,那便是李昭。

李昭小小年纪从欢天喜地的跟着李重刃走镖,到不得不亲自跟车,再到如今年纪轻轻将镖局打理的井井有条,走镖更是驾轻就熟,那份沉稳机智,不吃够了苦,受够了惊,又怎能练成?

所以三位镖师带着自己的徒弟跟着李昭走镖,也方便随时提点徒弟,当然更重要的是为镖局培养下一代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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