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客”散财济贫的余波尚未平息,流民们在短暂的振奋后,很快又被更现实的困境拉回绝望的深渊。而一种新的、更加可怕的阴影,正随着日渐升高的气温和污浊不堪的环境,悄然滋生、蔓延。
最初只是零星的抱怨。
“娘,我肚子疼……”
“当家的,我头好晕,身上也没力气……”
这样的声音在庞大的流民队伍中本不显眼,但苏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她借着在营地边缘走动、暗中观察那些曾受他们接济对象情况的机会,注意到不止一两个人出现了类似的症状:面色潮红(发热)、精神萎靡、伴有呕吐或腹泻。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绝非普通的肠胃不适或风寒。
这天下午,高地附近的一个窝棚里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一个瘦弱的男人连滚带爬地冲出来,面色惊恐欲绝:“不好了!我婆娘!我婆娘她吐得不行了,还拉……拉的都是水!没一会儿人就蔫了!!”
周围的人群瞬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骚动起来,但更多的人是下意识地后退,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呕吐、腹泻、迅速虚脱……这些症状组合在一起,触动了深植于古人记忆中的恐怖警报。
“是……是瘟疫!!” 不知是谁尖声喊出了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词。
“瘟疫”二字如同死亡的号角,瞬间击溃了许多人勉强维持的镇定。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蔓延。人们惊恐地远离那个传出哭喊的窝棚,互相推搡着,仿佛靠近一步就会被死神攫住。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里正王伯听到动静赶来,看到那混乱的场面和窝棚里传出的恶臭与哀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
苏家众人也聚到了一起,面色无比凝重。
“甜姐儿,你看这……” 赵梅紧张地抓住女儿的胳膊,她是美食博主,对卫生条件本就敏感,此刻更是心惊肉跳。
苏甜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从空间里悄然取出口罩和手套戴上(借口是从随身包袱里拿的普通布巾和旧布),对家人道:“我去看看,你们离远点,千万别靠近。”
“不行!太危险了!” 苏锐一把拉住她,眼神锐利。
“哥,我必须去确认!” 苏甜目光坚定,毫不退缩,“如果是瘟疫,我们必须知道是什么病,才能想办法!而且,我有这个。” 她示意了一下脸上的“布巾”和手上的“旧布”,又低声道,“还有空间和新得到的能力,或许能找到办法。”
苏锐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阻止不了她,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在外面接应。”
苏甜点了点头。
她走近那个被孤立的窝棚,刺鼻的酸腐和腥臭气味扑面而来,即使隔着口罩也难以完全阻隔。窝棚里,一个妇人瘫在破席上,面色灰败,眼窝深陷,正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下的污秽物散发着恶臭。旁边她的丈夫手足无措地哭着,想要靠近又不敢。
苏甜没有贸然接触病人,而是仔细观察她的症状:高热、剧烈呕吐、喷射性水样腹泻、明显的脱水症状(皮肤干燥弹性差、眼眶凹陷)、肌肉痉挛……
这些典型的症状,结合这恶劣的卫生环境(水源污染、人畜粪便随处可见、蚊蝇滋生),几乎可以断定——
“是霍乱。” 苏甜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确认。在古代,这可能被称为“虎狼痢”、“吊脚痧”等,是一种发病急、传播快、死亡率极高的甲类传染病!
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水面。周围虽然嘈杂,但离得近的几个人,包括里正和那个丈夫,都清晰地听到了“霍乱”这个词。
那丈夫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如死灰。里正王伯也是眼前一黑,踉跄一步,被苏工扶住。
“霍……霍乱……天亡我也!天亡我们啊!” 王伯老泪纵横,绝望地嘶吼。在这个时代,霍乱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一旦爆发,往往意味着整村整镇甚至整座城市的毁灭!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带着绝望的寒意,迅速传开。“霍乱”两个字所到之处,人群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片片地陷入死寂般的恐惧,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慌和混乱取代。有人开始疯狂地想要逃离这片区域,有人则绝望地瘫坐在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哭嚎声、尖叫声、祈祷声、咒骂声……交织成一曲末日般的悲鸣。
苏甜退回到家人身边,摘下被污染的手套和口罩(小心处理),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她看着瞬间陷入地狱景象的营地,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知道最大的考验,已经降临。
而她的空间,以及那刚刚获得的、联通着现代物资的“商城”,将成为这场生死之战中,最关键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