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石踩着湿滑的山路往青牛镇赶。怀里的十五块下品灵石硌得胸口发疼，却不及丹田传来的阵阵刺痛 —— 劣质聚气丹的丹毒已像蛛网般缠上经脉，昨夜运转功法时，三道经脉竟隐隐作堵，玄黄气化解的速度越来越慢。
穿过最后一片松林，青牛镇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清晰。夯土城墙不算高大，却透着股鲜活的烟火气：早点铺子的烟囱冒着笔直的青烟，挑着菜担的农妇与穿道袍的修士擦肩而过，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货郎正扯开嗓子吆喝，沙哑的声音里混着铜钱碰撞的脆响 —— 这便是青牛镇野市的入口散修、猎户、宗门底层弟子都会来这里交易，比宗门坊市更热闹，也更混乱。
林石交给守门的一块灵石便进入野市。今日的野市更热闹，数十个临时搭起的摊棚沿青石板路排开，像条五彩斑斓的长蛇。最外围的摊子摆着些寻常物件：铮亮的铁剑、泛黄的符纸、用草绳捆着的草药，摊主多是附近的猎户，靠卖些低阶妖兽皮毛换粮食；往里走些，才有装着丹药的陶瓶、刻着简单符文的法器，摊主多是散修，眼神警惕地盯着过往行人，生怕遇到巡防队。
他走到一个摆着丹药的摊棚前，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见林石过来，立刻从木盒里摸出个小玉瓶：“小哥，看看这个？内门弟子用剩的清灵丹，二十五块灵石，保你打通经脉！”
林石接过玉瓶，指尖刚触到瓶身就皱起眉头。瓶里的丹药确实比普通聚气丹精纯些，可灵气中藏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分明是用妖兽内丹残渣炼制的 —— 野市的丹药多是如此，真假难辨，稍不注意就会买到假货。他不动声色地放回玉瓶：“太贵了。”
山羊胡立刻翻了脸：“买不起就别碰，耽误老子做生意！” 转头又对着路过的修士点头哈腰，“这位爷，您瞅瞅？正宗的内门货！”
林石没理会这势利的摊主，继续往里走。越靠近野市中心，摊位上的货物成色越好，价格也越发离谱。一个挂着 “百草” 布幡的摊棚前，一瓶最普通的清脉丹竟要价三十八块下品灵石，比宗门兑换处贵了近一倍 —— 野市的商贩都知道，宗门弟子买管制丹药不敢声张，故意抬高价格。
“黑透了心。” 他低声骂了句，转身刚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 “哐当” 一声响 —— 是铜板散落的脆响，混着重物碰撞的闷哼。
回头看时，只见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滚了一地的铜板。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量瘦小，肩膀还往一侧微微倾斜，像是以前受过伤。他长着双格外灵动的眼睛，像两滴浸了水的墨珠，此刻却满是慌乱，正飞快地把铜板往怀里揣。头上那顶破毡帽歪在一边，露出的额角有块未消的淤青，一看就是常在野市被欺负的散修。腰间别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布袋，里面除了铜板，还露着半截磨得发亮的短匕，显然是防身用的。
“不长眼的东西！” 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胖修士正捂着腰，满脸怒容地指着少年，“撞坏了我的‘聚气腰带’，你赔得起吗？”
林石看得清楚，少年刚才是被野市的人流推搡着撞到胖修士的，根本不是故意的。可那胖修士明显是外门弟子，袖口绣着青云门的标志，此刻正故意把腰间的棕色腰带露出来，上面刻着几道简单的符文 —— 那所谓的 “聚气腰带”，不过是最低阶的法器，撞一下根本不会坏，显然是想在野市仗势欺人，讹些好处。
“对不住对不住！” 少年一边捡铜板，一边朝胖修士赔笑，声音带着点怯意，“小的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胖修士却不依不饶，一脚踩在少年还没捡起的铜板上：“计较？今天不给我赔罪，你就别想走！”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扯少年的布袋，“这里面装的什么？拿来给我看看！是不是藏了偷来的丹药？”
少年的脸色瞬间白了，双手死死护着布袋，往后缩了缩。林石眼尖，瞥见少年藏在袖口里的手正微微发抖，指尖夹着枚边缘泛着绿光的铜钱 —— 那铜钱比普通铜钱小一圈，表面刻着模糊的纹路，正是野市散修常用的 “迷魂钱”。这种铜钱沾了特制的药粉，只要蹭到皮肤，就能让人头晕目眩片刻，却不会伤及性命，大多是散修在野市遇到欺凌时，用来应急自保的。
“这位道爷，小的真不是故意的。” 少年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已经抵到野市的摊棚柱子，“小的就这点铜板，是用来买伤药的……” 他说着就要把迷魂钱往口袋里塞，显然不想在野市惹事，怕引来巡防队。
可那胖修士却以为他在掏凶器，猛地往前一扑：“还想反抗？”
“住手！” 林石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胖修士的动作顿住了。
胖修士愣了愣，转头瞪向林石：“你小子喊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一个杂役弟子，也敢管外门的事？”
林石没理他，径直走到少年面前，弯腰捡起被踩在胖修士脚下的铜板，递还给少年，又故意提高声音，让周围野市的摊主都能听到：“这位兄台，刚才我看得清楚，是野市的人流推搡着你撞到这位道爷的，并非故意。大家都是来交易的，何必伤了和气？” 他说着朝少年使了个眼色，“地上还有枚铜钱沾了泥，我帮你擦干净，可别误了买伤药的事。”
少年瞬间明白了林石的意思 —— 是在提醒他藏好那枚迷魂钱，也在帮他向周围人证清白。他慌忙把铜板揣进怀里，感激地看了林石一眼，又对着胖修士鞠躬：“道爷，您看这位兄台也作证了，周围的摊主也都看着，小的真不是故意的……”
胖修士见野市的摊主都朝这边看，又看林石虽然穿着杂役服，眼神却很坚定，不像好欺负的样子，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下次在野市走路看着点！” 说完甩着袖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胖修士的身影消失在野市的人流中，少年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着林石拱手：“多谢兄台解围，小人陆小风，是在野市帮人跑腿换些生活费的。”
林石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陆小风的右手食指缺了半节，伤口已经结痂，想来是以前在野市帮人搬运货物时伤的；左手手腕上缠着圈粗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绷带 —— 看来他说的 “买伤药” 是真的，在野市讨生活的散修，大多过得很艰难。
“我叫林石。” 他报上姓名，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灵米饼递过去，“看你脸色不好，还没吃饭吧？”
陆小风愣住了，接过灵米饼的手微微颤抖。他在野市混了三年，见多了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最狼狈的时候递吃的。“谢…… 谢谢林大哥。” 他咬了一大口，饼渣掉在衣襟上也不在意，用舌头舔了舔嘴角，“林大哥，您是青云门的杂役弟子吧？常来野市？”
林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 陆小风得意地晃晃脑袋，伸手扯了扯林石的袖口“您袖口沾着灵谷灰，鞋底子磨得后跟都歪了，却带着股淡淡的灵气，不是天天跟灵谷打交道的杂役弟子，哪会有这股味道？”
林石这才意识到自己露了破绽，不由得对眼前这少年多了几分欣赏 —— 他虽然年纪小，却在野市摸爬滚打惯了，心思细腻，观察得格外仔细。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灵谷堂的杂役。” 林石叹了口气，“这次来野市，是想买点清脉丹 ”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丹田，声音压得更低，“昨天运转功法时，经脉都开始疼了，野市的丹药虽然杂，总比宗门兑换处便宜些。”
陆小风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是丹毒？可耽误不得！野市的清脉丹大多是假货，用炉渣混着草药做的，吃了更伤经脉！” 他往四周扫了眼，拉着林石往野市边缘的巷子里钻，“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野市人多眼杂，容易被巡防队或那胖修士的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