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小屋内,空气凝滞,只剩下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海风穿过木板缝隙的呜咽。
手电筒低档的光线在中央投射出一圈昏黄的光域,将那卷古老的羊皮卷和两个打开的金属盒笼罩其中,仿佛舞台的聚光灯,照亮了刚刚从深海与险境中夺回的惊人秘密。
龟钮铜印、磁性碎石、星图丝绢、玉石令牌、青铜构件、竹简……还有那卷追溯至大禹时代的羊皮卷。这些跨越千年的物件散落在粗糙的地板上,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尘埃与海浪掩埋的恢弘历史。
凌笑笑包扎好的手臂依旧隐隐作痛,但她的精神却处于极度亢奋状态。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展开那薄如蝉翼的丝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星图……太精确了。你们看这些星宿的位置标注和勾勒出的水文路线,这绝非宋元时期常见的航海图。它对海岸线和深海区域的描绘,尤其是这条隐藏的洋流通道……”
她的手指虚点着丝绢上一道用极细墨线勾勒、几乎难以察觉的蜿蜒路径,“这条水道,绕过了主要的岛屿和暗礁,指向东海更深处,其终点标注的这片无名的海域……它的形状,结合羊皮卷上关于地脉归墟之眼的记载,我觉得这更像是一张能量路径图,而非简单的航海图。”
陈玺拿起那枚龟钮铜印,入手冰凉沉重。他仔细辨认着印文,眉头紧锁:“印文是提举皇城司公干之印,这是南宋特有的官衔。皇城司除了护卫宫禁,也负责侦缉、密探之事。但这印文的篆刻风格又夹杂了些许古意,不像寻常官印。”
“会不会是仿古制的特殊信物?”苏岚接过铜印,指尖感受着其上的刻痕,“用于某种需要隐秘身份和极高权威的特殊任务?比如……护送或执行与这地脉秘密相关的使命?”
金万两则对那块黝黑的磁性碎石片更感兴趣,他捏起来,感受着那微弱的吸力:“这玩意儿,跟咱们在泉州见过的那块大磁石,还有被抢走的磁针石,感觉是同一种料子!就是小了好几圈。把它跟这印章、星图放一起……是干嘛用的?钥匙和锁?还是……某种信物的一部分?”
吴山岳没有说话,他拿起那个需要特定图腾密码才能打开的盒子,仔细检查着内部结构和小巧的转盘锁,又对比了一下手中那枚鬼鸮铜钱:“设计这个盒子的人,心思极其缜密。不仅要懂得相应的图腾符号体系,还需要有对应的信物(比如这铜钱)才能打开。里面的东西——印、碎石、星图——显然是一套关联性极强的组合。”
陈玺的目光再次扫过所有物品,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块块破碎的线索拼接起来:“南宋皇城司的特殊官印、与磁针石同源的碎片、超越时代的精密星图水文……还有徐福竹简里提到的星斗磁引和禹贡图录……”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我有个猜想。这枚铜印,或许并非用于常规的官僚体系,而是用于调动和认证那些执行特殊龙脉相关任务的秘密人员。这块磁石碎片,可能不仅仅是信物,它本身就能与大地磁场或那磁针石产生某种感应!而这幅星图……”
他指向凌笑笑手中的丝绢:“它可能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固定的岛屿或宝藏,而是指示了一条在特定时间、依靠特定磁场指引才能安全通行的能量流路径!徐福东渡,寻找地脉归墟之眼,依靠的是禹贡图录(可能类似羊皮卷)和星斗磁引(磁石和星图)。南宋的这次沉船任务,运送的这批东西,极有可能是同一性质的——他们可能是在试图复现或追寻上古先贤的道路,或者想要掌控这种力量,用于对抗强大的元军!”
这个推断让众人心头一震。将徐福东渡的传说、南宋末年的抗争与古老的地脉能量学说联系起来,顿时让这些零散的物品拥有了共同的历史逻辑和沉重分量。
“所以,”苏岚接口道,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沉船上的箱子,装载的并非金银财宝,而是被认为能关乎国运、甚至触及天地奥秘的钥匙和地图。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航行笔记会用暗语记录,称之为特殊的运载任务。”
“那下一步呢?”金万两急切地问,“咱们拼出这么一大块历史谜题,总得有点实际的方向吧?这星图指向海外,咱们难道再找条船冲进那片归墟之眼?”想起岱屿的恐怖经历,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陈玺摇了摇头,他再次拿起那份从箱子中一同发现的、用油布包裹的宋代航行笔记(之前他们主要关注的是海图,对笔记本身研究尚浅)。他快速翻阅着那些用暗语写就的记录,结合刚刚的推论,目光最终停留在其中几行看似描述天气与航向的隐晦诗句上:
“……避元锋,循星斗,逆水入湘赣(gàn)……藏兵于山,隐气于渊,待时而动……”
“避元锋,循星斗……”陈玺喃喃自语,手指点着这几个字,“循星斗可能并非单指天文导航,也可能指的是依靠这块磁石碎片和星图的指引!而逆水入湘赣……湘赣,湖南、江西!”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湛湛:“下一处线索不在海上!这笔记暗示,执行任务的船只或许原本计划前往海外,但很可能因故改变计划,或者其最终目的地本就是内陆!他们要将这批东西送往南宋抗元势力在江西或湖南交界山区建立的某个秘密据点!藏兵于山,隐气于渊——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依托特殊地形(很可能与地脉有关)建立的隐蔽基地!”
这个转向出乎所有人意料。
“从海上突然转到内陆山区?”凌笑笑讶异道,“这弯拐得有点急啊。”
“但符合逻辑。”苏岚沉吟道,“南宋末年,沿海地带逐渐被元军控制,抵抗力量确实不断向内陆山区转移,凭借复杂地形坚持抵抗。如果这批东西如此重要,将其运往一个更隐蔽、更易防守的内陆基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吴山岳走到那幅简陋的全国地图前(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目光扫过湖南、江西交界处的连绵山区:“湘赣交界,罗霄山脉、南岭一带,山高林密,地形复杂,自古就是屯兵和隐秘活动的区域。如果那里真的存在一个南宋末年的秘密据点,并且与龙脉地脉有关,倒是一个合理的推断。”
金万两摸了摸下巴:“山区好啊,总比再下海强。说不定那些抗元的义军们,除了藏兵,还藏了点……别的啥呢?”他的小眼睛里又开始闪烁起对财富的憧憬。
“别忘了幽冥社和那伙神秘人。”陈玺给大家发热的头脑泼了盆冷水,“他们同样知道箱子的重要性,虽然我们拿走了核心物品,但他们很可能也掌握部分线索,或者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秘密据点。”
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沿海,向内陆进发,前往湘赣边界山区,寻找南宋抗元势力可能留下的、与龙脉地脉相关的秘密据点。
然而,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依旧严峻。凌笑笑的手臂需要更好的处理和休养,大家的体力在岱屿的连番惊险中消耗巨大,装备也需要补充整理。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制定一个安全的行进路线,避开可能存在的追踪。
“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天。”陈玺做出决定,“笑笑需要恢复,我们也需要仔细研究这些新发现,特别是这幅星图和水文图,看看能否找到更精确的内陆指向。老吴,检查一下我们的装备和剩余物资。金老板,想想办法,我们需要弄一辆不容易被追踪的车和一些必要的登山、探洞装备。苏岚,我们一起把羊皮卷、竹简和星图上的所有信息再做一次交叉比对和记录。”
任务分配下去后,众人立马行动了起来。小屋虽然破败,但暂时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吴山岳加固了门窗遮挡,开始清点所剩无几的装备和食物。金万两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开始拨打电话,动用他那些见不得光但又确实有效的人脉关系。
陈玺和苏岚则再次俯身于那些古老的物件之上,借助放大镜和相机,一点点解读、记录、拼接。凌笑笑忍着手臂的不适,也参与进来,尝试破译竹简和航行笔记中可能遗漏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