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从藏经阁后山的通风口翻下来时，鞋尖还沾着那层微微发亮的避瘴香粉末。他没拍，也没抖，反而故意在石阶上多蹭了两下，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这条“专属导航线”。
刚拐过厨房后墙，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喘气和肉垫踩地的闷响。
“江——小——道！”
王二狗像只被火燎了尾巴的灵猪，一路撞开三棵小树、两堆柴火，最后直接扑到江小道面前，双手撑膝，呼哧带喘：“我……我刚听陈三跟人嘀咕……长老雕像底座里……藏着一颗凝元丹！能直接冲炼气四层！”
江小道眼皮都没眨一下，反倒笑出声来：“哟？赵师兄的心腹亲自传话？这消息靠谱得都能拿来当早饭吃了。”
“千真万确！”王二狗一拍大腿，油光锃亮的脸上全是认真，“我还偷听到他们说，只有子时前后灵气最弱的时候才能打开机关，错过就得等三个月！”
江小道摸了摸下巴，眼神飘忽，像是在算账：“炼气四层啊……那我不是一口气就能追上李厨娘炖汤的速度了？”
“你管这个干嘛！”王二狗急得直跺脚，“关键是现在没人守！赵无极昨夜去了后山密会，今早都没回房！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机？”
江小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天不天赐我不知道，但我这身贱命要是能啃上一口灵丹，也算祖坟冒青烟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要去赶集买糖葫芦。
王二狗在后面喊：“你真去啊？那可是禁地！要被抓到得关七天黑屋！”
“关七天？”江小道头也不回，“只要能多吃七顿灵膳，我乐意住！”
王二狗愣在原地，挠了挠头，嘟囔：“这家伙……不会又想坑谁吧？”
江小道当然想坑人。
而且专坑那种穿白衣、转佛珠、嘴上说着“师门规矩”背地里却拿同门喂魔功的伪君子。
他一路晃悠到后山长老雕像前，脚步放慢，目光扫过那尊盘坐闭目的石像。雕的是开派祖师之一，面容肃穆，一手结印，一手托着一枚早已风化的灵玉。
地面看着平整，但破妄瞳扫过去，底下隐隐浮现出九层交错的符文圈，像是有人把一张蜘蛛网埋进了土里。
“九重困灵阵？”江小道蹲下身，手指轻轻敲了敲底座边缘的一块石板，“就这？我签到送的《太虚步》第三式都能绕着跳花灯舞。”
他故意用力踩了一下左侧凸起的纹路。
嗡——
空气轻微震颤，一圈淡金色波纹从脚下扩散，又迅速消散。
“触发了。”江小道拍拍手站起来，仰头望着石像，“要是真有丹药，我一定分岑晚狐一半。她上次偷我洗髓丹都没舍得全吃完，说明还能讲点感情。”
话音刚落，林间微风忽止。
一道白色身影从侧方缓步走出，衣袂未动，佛珠轻转。
“江小道。”赵无极声音温和，像在劝一个迷路的孩子，“你不好好做饭，来这儿做什么？”
江小道扭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这位大师兄今天穿得比往日还体面，白袍一尘不染，腰间玉佩擦得能照出人影，连头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
唯一不对劲的是，他右手拇指一直在佛珠上打滑——那是紧张时的小动作，一般人看不出来。
“哎哟，赵师兄！”江小道热情迎上去，“您也听说了？雕像底下有丹药！我这不是来碰碰运气嘛！您要不咱们合伙挖？挖出来三七分，您七我三，我只要一口汤都行！”
赵无极嘴角微扬，却不接话，只淡淡道：“此地乃师门重地，岂容你这等杂役随意践踏？还不速速退下。”
“退什么？”江小道装傻，“我又没动土。再说了，您自己不也来了？难不成您是专门来给我站岗的？那多不好意思。”
赵无极眼神冷了几分：“你明知这里设有阵法，还敢靠近？”
“阵法？”江小道一脸无辜，“哪有阵法？我只看见一堆石头。哦对了，刚才踩那块地砖有点松，您要不要报修一下？回头李厨娘炖汤的时候塌了可不好交代。”
赵无极盯着他看了三息，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不像高兴，倒像是终于忍到了尽头。
“三年了。”他缓缓开口，“你装疯卖傻三年，偷吃、偷拿、偷懒，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偏偏不知足，非要查那些不该你知道的事。”
江小道耸耸肩：“我哪知道什么该不该？我只知道昨天厨房剩了半碗灵参鸡汤，你不让我喝，我就偷偷喝了。你要抓我把柄，我不就在这儿吗？”
“少装糊涂。”赵无极向前一步，佛珠停转，“万毒珠呢？虚空石呢？还有你在藏经阁顶层看到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些。”
江小道眨了眨眼：“哇，原来您也知道我在藏经阁啊？那您知不知道，您心腹昨晚贴的封印符，红光特别亮，跟过年挂的灯笼似的？”
赵无极脸色一沉。
“你还看了契约书。”
“不止看了。”江小道慢悠悠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我还拍了照。顺便提醒您一句，您签的名字下面那行小字写的是‘魂魄已归噬魂鼎’，挺瘆人的，建议您下次伪造文书时找个书法好的。”
赵无极猛地抬手，佛珠崩断，十八颗玉珠哗啦落地，在石板上滚出清脆声响。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他袖袍一挥，脚下阵法骤然亮起，九圈符文层层升起，将江小道围在中央。
灵气扭曲，空间凝滞，四周温度瞬间下降。
“困灵阵第九重，专为镇压筑基以下逆徒所设。”赵无极冷冷道，“你若现在跪下求饶，我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江小道站在阵心，风吹乱了他那一头鸡窝似的头发，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却越翘越高。
“赵师兄，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陷阱这东西，有时候不是为了抓猎物。”
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是为了把猎人，引出来。”
赵无极瞳孔一缩。
下一瞬，江小道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盐粒，随手撒向空中。
盐粒尚未落地，远处树梢传来一声轻响。
银铃叮当。
一道红色身影跃下枝头，轻盈落在雕像肩头，红裙翻飞，脚踝上的铃铛晃得清脆。
岑晚狐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赵无极：“赵大公子，你这阵法好看是好看，就是漏风。”
她晃了晃手中一块泛着微光的玉简：“你说我要是现在把这个交给掌门，外加一份‘某师兄夜间私会蒙面人’的影像记录，你觉得你的‘无欲则刚’玉佩，还能戴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