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拐过宫墙,脚步没停。她没进太医院的大门,而是贴着墙根走到侧边的药童小屋前。一个穿灰布衫的小药童正蹲在门口刷药碾,抬头看见她,手一抖。
“叶……叶医官?”
她从袖中取出青瓷药罐,轻轻放在石阶上。药罐碰地的一瞬,那药童脱口而出:“这罐子看着眼熟,像药王谷老辈人用的。”
叶清欢不动声色,只问:“你见过?”
“听师父提过一嘴,说是百年前谷里有个‘灵针渡魂’的本事,用的就是这种罐子。”药童挠头,“不过早失传了。”
她点头,指尖在罐底轻敲两下。系统提示音响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光闪进罐身——念气吸收完成。
她立刻抽出银簪,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九阴缠脉图》残纹已录,疑为血魂咒,请速派懂禁术之人来京。落款画了个小小的药草符号,是她和药王谷暗线约定的标记。
纸条折好,她抬眼看向巷口。小安子穿着卖菜人的粗布衣裳,正推着一辆吱呀响的独轮车过来。
“送菜的?”药童问。
“新来的。”小安子咧嘴一笑,顺手把纸条塞进白菜心,又抹了把脸上的灰,“今儿东宫不开火,得换地方送。”
叶清欢转身就走,没回头。她知道小安子会把东西送到惠民医馆,再由老周转递出城。
天快黑时,她收到回信。
不是纸条,是一枚铜制的药铃,挂在一根枯藤上,藏在她住处窗台的瓦缝里。她取下来,铃身刻着三个小字:子时见。
地点是城西废药庐。
她披上斗篷出门时,萧景琰已经在马车上等她。影卫围在外圈,没人说话。
“你不该来。”她掀开车帘。
“我得听清楚。”他靠在软垫上,脸色还是白的,“这事牵扯龙脉,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扛。”
马车停在药庐外五十步,剩下路靠走。地上湿,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叶清欢走在最前,药罐贴着手臂,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些温热——刚才路过一片荒草时,有个影卫被蛇咬了脚踝,她随手扎了一针,那点感激就被罐子收了进去。
到了门口,她蹲下身,把药罐轻轻放低。罐口朝地,一丝极淡的雾气冒出来,扫过门槛附近的泥土。
三秒后,她看见了。
地面残留的药渣泛着暗红,像是被人烧过又踩灭的草灰。她的视线穿过那层薄雾,看到几个模糊的画面:黑袍人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带血的布条,火光一闪,布条卷曲成灰。
她站起身,在门框左侧划了道短痕,又往右移了半步,用鞋尖踢开碎石,露出一块完整的青砖。
这是暗号:有人来过,危险未清,入口改道。
萧景琰看了她一眼,她点头,两人绕到后墙。影卫翻墙进去,片刻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声。
门开了。
长老站在屋里,披着灰麻斗篷,脸上蒙着纱巾,手里拄着一根枯木杖。屋里没点灯,只有月光从破瓦漏进来,照在他脚边的一堆药材上。
“你就是叶清欢。”长老声音沙哑。
“是。”
“带来了什么?”
她取出《九阴缠脉图》的残页,摊在桌上。长老凑近看,手指划过最后浮现的“至亲血脉”四字,停顿片刻。
“果然是血魂咒。”他抬头,“你们知道这术的来历吗?”
她摇头。
“三百年前,药王谷有个叛徒,偷走‘地脉引’秘典,跑去北境勾结蛮族。他用活人祭阵,引动地火焚城,最后被谷主亲手镇压在矿井底下。”长老盯着萧景琰,“现在有人想重演旧事。”
“破解办法呢?”叶清欢问。
“三种药。”长老伸出三根手指,“寒髓草、赤心莲、断魂藤。少一样都不行。”
“在哪能找到?”
“寒髓草长在阴水涧底,终年不见光;赤心莲三年开一次花,今年正好是花期;断魂藤最难,它只在死过至亲之人的地方扎根,而且……开花时会吸人精气。”
屋里静了一下。
“也就是说,我们得先找到这些地方?”她问。
“不止。”长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片干枯的叶子,“有人已经在采了。这片寒髓草被人提前挖走,根部有刀痕,不是野兽啃的。”
“太医院的人?”萧景琰问。
“李淳风不会这么蠢。”长老冷笑,“但他手下有人会。我已经让人查了,最近一个月,有三批药材报损,名字都对得上。”
叶清欢明白了。这是有人在偷偷收集破解材料,却故意销毁记录,制造短缺假象。
“我能以太子调理为由申请药材。”她说。
“来不及。”长老摇头,“血魂咒七日内必成。你现在去申请,等批文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她沉默。
“那就只能自己找。”她抬头,“京郊百里内,有没有可能长这些东西?”
长老看了她很久,终于点头:“有三条路。一是城北的断崖沟,那儿有阴水潭;二是西山冷湖,传说湖底埋过皇室弃婴;三是南岭乱坟岗,十年前一场瘟疫死了上千人,断魂藤最爱那种地。”
“我去北边。”她说。
“我去西山。”萧景琰开口,“影卫可以帮我探路。”
“你不行。”长老突然说,“你是‘至亲血脉’,靠近这些地方会触发阵法预警。你一动,对方就知道计划败露。”
萧景琰握紧了药杵。
“那谁去?”
“她去。”长老指叶清欢,“你留在东宫装病,别露面。我会让一名弟子暗中跟着她,不现身,只护她安全。”
叶清欢点头。
“还有一件事。”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符,递给她,“这是药王谷信符,见到它,谷中暗桩会帮你。但记住——”他声音压低,“如果看到断魂藤开花,别靠近。那花会认人,只对‘将死之人’开放。”
她接过铜符,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
“为什么是将死之人?”
“因为那花要的是命。”长老转身走向门口,“它开花的时候,会放出一种气,闻久了会让人自己走上祭坛。”
话音落下,他推门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叶清欢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铜符。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残页微微颤动。
她把药罐收回袖中,转身往外走。
萧景琰跟上来:“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她说,“先去北边断崖沟,那里最近。”
“路上小心。”他说,“我会让影卫在十里外接应,不近身,但随时能支援。”
她点头,走到马车边。
临上车前,她忽然停下,从发间取下听诊器银簪。簪子尾端有点发黑,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用指甲刮了一下,黑色粉末落在手心。
不是灰,也不是泥。
有点像烧过的草屑,但更细,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腥味。
她没说话,把簪子收好,上了车。
马车启动时,她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药庐。月光下,那扇破门上的划痕还在。
但她注意到,刚才她踢开碎石露出的那块青砖,现在又被盖住了。
不是风吹的。
有人来过,动了她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