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楚河站在原地，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军牌，边缘已经发烫变形，指腹蹭过表面焦黑的刻痕，还能辨出“刀疤李”三个字。
林玲靠在岩壁上，颈侧接口不断冒出细小的电火花，手腕上的扫描屏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她喘了口气，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信号……还在传。”
阿伊莎趴在地上，背部的血藤蜷缩成团，微微抽搐。她抬起眼皮看了楚河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指抠进冰缝里，试图撑起身子。
楚河握紧雷电骨刺，左臂皮肤下的核心仍在震颤，但节奏比刚才稳了些。他记得刀疤李最后说的那句话——“整座基地都是陷阱”。不是警告，是事实陈述。而现在，这片冰原正从内里开始苏醒。
地面传来低频震动，不是机甲造成的那种冲击波，更像是某种结构在重新拼接。远处那道深红光柱依旧笔直射向夜空，其余几道也未消失，像钉在大地上的锁链。
“扫描残碑。”楚河突然开口，目光锁定前方冰层中缓缓升起的一块石碑。
林玲勉强抬手，指尖在空气中划了几下，试图调用残留的神经接口。“能量谱系……不对劲。”她咬牙，“和回炉核心的频率完全匹配，但方向反了——它在抽取，不是释放。”
话音未落，冰层裂开，一个身影从中浮现。
那人半身嵌在岩脉里，双手如树根般扎入地下，面容模糊不清，唯有胸口一块青铜残片散发着暗红色微光。他抬头看向楚河，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容器醒了。”
楚河没动。
他知道这人是谁。
前些日子的地磁暴动就是这家伙搞的鬼，当时他还以为只是环境异变，现在才明白，那是八门禁制在调试运转参数。
“你说谁是容器？”楚河问。
“你。”那人抬起手，八门残碑悬浮而起，与楚河左臂的核心同时发出嗡鸣，“你的基因序列能完美嵌入阵眼，激活全球节点。你是唯一不需要改造就能承载深红燃料转化的人类。”
林玲猛地抬头：“等等——你说‘燃料’？”
那人冷笑：“你以为八门是什么？传承？庇护所？不，它是榨取装置。每一个进入八门体系的人，基因活性都会被悄悄剥离，转化为驱动月球熔炉的能量。你们这些幸存者，从来就不是重建文明的种子，而是养料。”
楚河盯着他，手指慢慢收紧。
难怪白允儿临死前警告“别相信任何白家人”。白家只是执行者，真正掌控这套系统的，是藏在幕后的罗家、肖家这些地脉掌控者。他们用家族名义掩盖真实目的，把人类当成生物质原料库。
“所以刀疤李的牺牲……”林玲声音发抖，“根本没切断源头？”
“当然没有。”那人淡淡道，“他只是断了一条传输线。真正的网络，一直连着你们所有人。”
楚河忽然笑了声，笑得极冷。
“也就是说，只要我不进去那个阵眼，你们就没法完成最后一环？”
“你不进去，我们也可以强行拉你进去。”那人说着，双臂猛然下沉，整片冰层瞬间崩裂，数十根石刺破冰而出，直扑楚河。
楚河侧身翻滚，雷电骨刺横扫，将两根石刺斩断。但他刚落地，左臂核心又是一阵剧烈共鸣，仿佛被残碑吸住一般，整条手臂不受控地向前伸。
“不好！”林玲大喊，“它在强制同步！快切断神经连接！”
楚河咬牙，用骨刺狠狠刺向自己肩部经络点。一阵剧痛袭来，手臂终于恢复控制。
可就在这时，空中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缝隙。
不是裂缝，也不是虚影，而是一道平滑得如同镜面切口的空间断面。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轻轻一抓。
罗家地脉掌控者的身体瞬间凝固，接着像沙雕一样崩塌，连同那块八门残碑一起被吸入缝隙之中，消失不见。
空间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残余的气流卷起几片雪花，在原地打了个旋。
楚河站在原地，呼吸都没敢放重。
他知道刚才那一手意味着什么——不是战斗，是抹除。连存在痕迹都被清除了。
林玲靠在岩壁上，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不是救援。”
阿伊莎终于站了起来，背部的血藤缓缓展开，像一对枯萎的翅膀。她看着楚河，眼神很静。
“他们要的是你的核心。”她说，“但不止是你。一旦禁制全启，所有接入过八门系统的人，基因都会被抽干。三十万幸存者，一个都逃不掉。”
楚河没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皮肤下的核心还在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持续召唤。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阿伊莎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又一步。
直到站在他面前。
她的手抬起来，指尖泛起一层金红色的光。
“我体内有血藤生命网络。”她说，“我能把它注入你体内，暂时屏蔽外界共振。代价是我可能活不过十分钟。”
“你疯了？”林玲嘶声道，“那不是治疗，是寄生！你会被反噬致死！”
“我知道。”阿伊莎看了她一眼，“但我比你们更清楚，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楚河伸手拦她：“等一下。”
“没有时间等了。”阿伊莎摇头，“你看那边。”
楚河转头。
那块曾被吞噬的八门残碑，竟又浮现在半空中，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深红符文。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光柱亮度骤增，开始有节奏地脉动，像是某种倒计时正在启动。
林玲艰难地撑起身子，声音几乎破碎：“它要的不只是你……是所有人的基因。”
阿伊莎把手放在楚河后背。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
下一秒，她的指尖刺入皮肤，一股炽烈的能量顺着脊椎冲进体内。楚河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蔓延，像火焰，又像藤蔓，迅速缠绕住左臂的核心。
核心的震动渐渐减弱。
但阿伊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嘴唇失去血色，眼角渗出血丝。
“还能撑多久？”楚河问。
“五分钟。”她笑了笑，“够你做决定了。”
楚河盯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远处，残碑的符文越来越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玲靠着岩壁，手指在地上划出一道电磁干扰图谱，声音微弱：“如果现在炸掉残碑……也许能延缓程序启动。”
“你会死。”楚河说。
“我知道。”她扯了下嘴角，“但总得有人把脏活干完，对吧？”
楚河没再说话。
他扶住阿伊莎，慢慢将她放倒在地。她的手还贴在他背上，血藤的光芒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他站起身，走向悬浮的残碑。
每走一步，左臂的核心就轻一分。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毁掉这块碑，让全球系统陷入混乱；
要么让它完成仪式，把整个人类族群变成燃料。
风又起了。
吹起他胸前的衣襟。
阿伊莎的手从他背上滑落，重重砸在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