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野高中排球部的战术分析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天光,只有投影仪在幕布上投下幽蓝的光晕,映照着几张神色严肃的脸。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苦涩、纸张的油墨味,以及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压力。巨大的幕布上,反复播放着白鸟泽学园的比赛录像,牛岛若利那如同重炮般的扣球一次次撕裂对手的防线,每一次挥臂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牛岛若利,”乌养教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他的扣球,是白鸟泽最锋利的矛。力量、高度、旋转、精准度……每一项都达到了高中生的顶尖水准。正面硬碰硬,我们目前的拦网和防守,很难有效限制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队员:“所以,我们需要策略。需要找到他,或者说白鸟泽防守体系的弱点。”
气氛更加压抑。正面硬刚不行,弱点又在哪里?白鸟泽的整体防守如同铁桶,配合默契,经验丰富。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略显昏暗的角落响起: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牛岛前辈的‘存在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星野晴坐在靠近投影仪的位置,手里捧着她的数据板。幽蓝的光线勾勒出她沉静的侧脸轮廓。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停留在幕布上暂停的牛岛扣球画面上。
“存在感?”日向翔阳疑惑地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田中龙之介挠了挠头。
晴站起身,走到幕布前。她拿起一支激光笔,红色的光点落在牛岛若利身上。
“牛岛前辈的进攻威胁太大,以至于在防守端,他天然地会吸引对手大量的注意力。”晴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根据录像分析,当牛岛前辈在前排时,对手的拦网重心和后排防守站位,会下意识地向他所在的区域倾斜,平均偏移率达到15%-20%。”
激光笔的红点移动,指向白鸟泽后排的某个区域——一个靠近边线的位置。
“而这个区域,”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静的锋芒,“是牛岛前辈进攻覆盖范围相对薄弱,且白鸟泽其他队员协防时容易出现的衔接空档。”
她操作电脑,调出几张战术分析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热力点和数据流线。“尤其是在牛岛前辈进行大斜线扣杀或者掩护队友进攻时,这个区域的防守密度会显着下降,出现短暂的时间窗口和空间缝隙。”
晴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乌养教练脸上:“我建议,我们可以设计一套‘快攻诱饵’战术。利用日向翔阳的速度和影山飞雄的托球,在牛岛前辈前排时,频繁地、高调地发动快攻,将他和白鸟泽的防守注意力牢牢吸引在网前。”
她顿了顿,激光笔的红点再次落回那个边线区域:“当他们的防守重心被我们的快攻牵制、向网前偏移时,就是我们真正的攻击点——后排的东峰前辈或田中前辈,从这个相对薄弱的区域发动强攻的最佳时机。”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数据支撑有力,指向性明确。利用牛岛的强大作为诱饵,反过来调动对方的防守重心,制造空档。
战术室里一片寂静。队员们面面相觑,消化着这个大胆而富有想象力的计划。利用牛岛来调动牛岛?这想法……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诱饵……”日向翔阳喃喃自语,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我当诱饵?”
“调动牛岛?”田中龙之介舔了舔嘴唇,眼中燃起战意,“听起来……很刺激啊!”
“风险很大。”月岛萤推了推眼镜,声音冷淡,“如果诱饵不够‘香’,或者时机把握不好,就是自投罗网。”
“但……有可行性。”泽村大地沉声道,目光灼灼地看向晴,“晴,你有把握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晴身上。
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平静地看向乌养教练。
乌养一系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在晴的脸上和幕布上的分析图之间来回扫视。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似乎在权衡着其中的风险和收益。战术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几秒钟后,乌养教练猛地一拍桌子!
“好!”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断,“就这么干!‘快攻诱饵’战术!星野,你负责细化执行细节!泽村,田中,东峰,你们几个负责强攻点的演练!日向,影山!”他看向那两个关键人物,“你们的任务最重!诱饵要做得足够逼真!足够快!足够有威胁!要把白鸟泽的目光死死钉在你们身上!”
“是!”日向翔阳立刻挺直腰板,大声应道,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影山飞雄依旧沉默着,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没有看乌养教练,也没有看日向,他的目光,穿透了人群,直直地落在了晴的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探究,有被这个大胆计划点燃的战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昨夜应急灯下,那精准到厘米的“左腕抬高2cm”指令带来的震撼,以及储物室里他笨拙却认真地修复那颗旧排球的画面,在此刻交织成一种奇异的直觉——这个总是用数据说话的人,她的判断,值得一试。
会议结束,队员们陆续离开战术室,带着新的任务和沉重的压力。晴留在最后整理资料。她将那份写着“快攻诱饵”战术核心要点的报告仔细收好,放在桌上。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份报告。
在报告边缘的空白处,一行刚劲有力、甚至有些潦草的字迹,如同利剑般刺入她的眼帘:
【托球高度+5cm】
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笔锋,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感的书写方式……
晴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迹。她认得这个笔迹。
影山飞雄。
他看到了这份报告。他不仅看到了,还留下了他的“批注”。+5cm?这是他对诱饵快攻托球高度的调整要求?更高的弧度?更快的下坠?更强的压迫感?让诱饵更加“致命”?这不仅仅是对战术的补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回应她昨夜那精准的指令,回应她那份基于数据的洞察力。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战术蓝图上留下了他的印记,表达了对她方案的认可和……一种超越数据的信任。
晴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了然,一丝认可,还有一丝……棋逢对手般的默契。这信任,并非源于盲目的服从,而是源于昨夜黑暗中那“2cm”的奇迹,源于他用行动验证了她数据的精准。这份信任,建立在她一次次用冰冷数字揭示真相的基础上,却又超越了数字本身,成为了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
她拿起笔,在那行【托球高度+5cm】的旁边,工整地写下一个小小的:
【√】
然后,她合上报告,关掉了战术室的灯。黑暗中,只有那行【托球高度+5cm】仿佛还在微微发光,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风暴,也见证着数据之外,悄然建立的信任纽带。